星轨残骸漂浮,初火之城满目疮痍。护盾破碎带来的能量乱流在城市街道间肆虐,未熄灭的灵能火花与真正的火焰交织,映照着断壁残垣与人们脸上的血污和绝望。
秦雪拄着染血的长剑,站在崩塌了小半的指挥中枢边缘,狂风撕扯着她的衣袍。她的灵能早已枯竭,灵魂因过度连接而布满裂痕,眉心的淡金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但她依然站着,脊梁笔直,如同一柄插入大地的残剑,指向星空中那团虽然萎靡、却依旧散发着致命威胁的残存黑暗。
“万物归墟者”的状态同样糟糕。它那庞大的黑暗躯体被净化光柱蒸发大半,只剩下一个相对凝实、却布满龟裂痕迹的扭曲核心,以及几缕勉强维持形态的漆黑触须。其散发出的威压大幅度减弱,甚至比不上全盛时期的三成。但那双燃烧的黑瞳中,毁灭的欲望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因受创而变得更加癫狂、怨毒。它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将眼前这失去最后屏障的蝼蚁巢穴彻底抹去。
时间,成了最残酷的砝码,悬在双方头顶。
“指挥官!东区三号能源塔彻底损毁,备用线路无法接通!”
“医疗区超载,伤亡数字还在上升!”
“第七、第九阵眼守军……全员失联……”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雨点,敲打在每一个还能行动的人心头。初火之城,这最后的堡垒,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还能战斗的人,十不存一,且大多带伤。
秦雪的目光扫过下方。她看到埃兹拉和“老鬼”带领着幸存的灵能工程师,正在用最原始的工具,试图修复一条通往核心阵眼的能量管线,哪怕只能恢复百分之一的功率。她看到灰狐和渡鸦拖着伤躯,组织起零散的战士,在废墟间构筑起简陋的防线,眼神凶狠地瞪着星空。她看到凌昊被抬了下来,胸口染满鲜血,昏迷不醒,但手中依然死死攥着那枚几乎碎裂的剑形符印。
还有希望吗?
或许有。但那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她抬头,望向圣殿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沉寂的黯淡,林刻的意识波动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
“靠我们自己了。”秦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临时恢复的通讯网络,传入每一个还能听到的人耳中,“星轨已残,圣殿沉寂。但我们还站着。”
她举起手中的剑,剑刃崩缺,却依旧反射着零星光火。
“身后,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仅存的一切。身前,是毁灭的化身。我们没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也带着最后的不屈。
“所有还能动弹的人,拿起你们能找到的任何武器。剑修,聚拢你们最后的剑意。工程师,启动你们最后的能量核心。战士,挺起你们的胸膛。”
“我们或许会死在这里,我们的名字或许会被遗忘。但我们要让那怪物知道——”
秦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
“想要吞噬这片星空,它必须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而每一具尸体,都会成为扎进它喉咙里的骨头!”
“为了逝去的,为了活着的,为了……可能存在的未来!”
“初火之城——死战!”
“死战!!!”
零落却震耳欲聋的回应,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那是绝望中迸发的最后血性,是薪火将熄前最炽烈的燃烧!
残存的星辰剑道流弟子挣扎着聚拢到秦雪身后,他们的剑大多已断,剑意涣散,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幸存的机械飞升流战士启动了过载程序,灵能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向前线。灵能工程师们将最后的能量电池串联,制造出极不稳定的自爆装置。
一支由伤兵、学者、甚至平民组成的、简陋到可悲的“最后防线”,在废墟之上,摇摇晃晃地建立起来。他们的力量与星空中的敌人相比,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但萤火汇聚,亦可灼人。
星空中,“万物归墟者”似乎察觉到了下方蝼蚁们最后的挣扎。它发出一声夹杂着轻蔑与不耐烦的低沉嘶鸣,残余的黑暗触须缓缓抬起,对准了初火之城。它需要尽快恢复,没时间陪这些虫子玩“悲壮”的游戏。这一击,就要将一切彻底抹去!
就在那黑暗触须即将凝聚力量,秦雪握紧残剑,准备发动最后一次、注定徒劳的冲锋时——
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圣殿,也非来自任何援军。
而是来自……铁砧星方向!
一道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银白色光束,如同划破厚重幕布的利刃,跨越遥远星域,精准地……照射在了“万物归墟者”那残破的核心之上!
这光束的能量强度并不高,甚至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它蕴含的规则波动,却极其特殊——那是高度提纯、摒弃了一切攻击性、只保留最纯粹“秩序稳固”与“信息锚定”属性的灵能力量!
这光束本身不具威胁,却像一根精准的“探针”,又像一枚超强效的“染色剂”,牢牢地钉在了“万物归墟者”的核心,将其内部残存的、与高维腐化意识连接的规则脉络,以及其能量流转的薄弱节点,无比清晰地“标记”了出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它正在进行的能量恢复过程!
“万物归墟者”的动作猛地一滞,燃烧的黑瞳中首次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与惊疑!这攻击方式,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料!这不是毁灭,这是……解析与锁定!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整整十二道同样性质的银白光束,从铁砧星方向的不同坐标射出,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钉在了“万物归墟者”核心的各个关键规则节点上!
这些光束的来源,是铁砧星废墟中,那些由奥托·克虏伯留下的、尚未被完全腐化的自动化防御平台和深层观测阵列!它们被重新编程,被某种意志驱动,放弃了所有攻击模块,将全部能量用于这种特殊的“规则标记”!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对铁砧星防御网络和“灾厄泰坦”(现在是被腐化的形态)的规则结构都极端了解,并且拥有极高灵能工程造诣和冷静到冷酷的计算力的人——
初火之城指挥中枢,埃兹拉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面前的灵能光屏上,正疯狂刷过一串串来自铁砧星的、古老而高效的验证代码!
“是……是‘铸星者’的……遗产?!”他失声叫道,“不!是有人……激活并重构了它!是……”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星图,投向蛊巢方向,投向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冷静的生物信息素信号,强行挤进了初火之城即将崩溃的通讯频道。
信号来源:蛊巢,深层,废弃信息管道。
信号内容,只有一副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动态结构图——那是“万物归墟者”此刻被十二道银白光束标记后,实时反馈出的、其核心规则结构的“透视图”!每一个闪烁的光点,每一个波动的线条,都代表着一个可能的弱点,一处能量流转的岔口,一条与腐化源头连接的、尚未完全断开的“线”!
发送者:莎莉丝。
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被彻底吞噬之前,将自己与那怪物最后的、深层次的“共鸣”感知,连同自己对生命与能量结构的终极理解,化作了这最后的、致命的……情报!
铁砧星的“标记”与蛊巢的“透视”,在这一刻,跨越了仇恨与立场的鸿沟,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致命的合击!
“万物归墟者”彻底慌了!它疯狂地扭动残躯,试图摆脱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银白标记,屏蔽那让它无所遁形的透视信号。但标记已然完成,信号直指本质!
秦雪愣住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上她的眼眶。
她没有时间感慨。
这是用无数生命、屈辱、疯狂与最后的觉醒换来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一个清晰无比、无需言语的意念,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也划过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的心头——那是林刻在意识沉寂前,留下的最后指引,与此刻的战机完美重合!
她猛地举起残剑,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指向了初火之城地下深处,那连接着“起源之心”最后残存能量的、本应用于城市最终自毁的——超载能源核心!
她的目光,与埃兹拉、“老鬼”、灰狐、渡鸦……所有还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的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犹豫,只有决绝的共识。
埃兹拉双手颤抖着,却以最快速度在控制台上输入了最终指令。
“老鬼”闭上眼,按下了确认键。
灰狐和渡鸦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平静的命令:“所有单位,寻找掩体,准备承受冲击。”
秦雪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凌昊,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无数血泪与希望的废墟之城,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残剑狠狠插向地面某个特定的符文节点!
“以残存之火——引燃起源!”
“为逝者——”
“为生者——”
“为……明日——!!!”
轰——————!!!
初火之城地下,那庞大无比的能源核心,连同与其相连的、圣殿传递出的最后一丝“起源”之力,被同时引爆!
但爆炸的力量并未向外扩散,毁灭城市。
所有爆炸产生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沿着那些刚刚被埃兹拉等人临时重构的、通往星空中那十二道银白标记的隐形通道,在莎莉丝提供的“透视地图”的精确引导下——
如同百川归海,又如同被汇聚到一点的亿万透镜之光,精准无比地、避开了所有无效的防御,沿着标记出的每一条规则裂缝和能量岔口,狠狠地……灌入了“万物归墟者”那被彻底“看穿”的核心内部!
这是倾尽一城残存之力,汇聚铁砧星遗产标记、蛊巢生命透视为指引,发动的……最终一击!
“不——!!!”
“万物归墟者”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充满极致恐惧与不甘的惨嚎!
它的黑暗核心,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水晶,从内部开始,迸发出无数道纯净的、炽烈的白光!那些标记和透视揭示出的每一条“线”,都成了能量涌入的通道,每一条“岔口”,都成了内部破坏的起点!
没有外部的对抗,只有内部的湮灭!
黑暗在光芒中消融,毁灭的意志在磅礴的秩序能量冲刷下发出最后的尖叫,随即彻底溃散!
那团残存的、恐怖的黑暗,如同阳光下暴晒的墨迹,迅速变淡、消散,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不含任何恶意的纯净能量涟漪,缓缓荡开。
星空中,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消失了。
初火之城,一片死寂。
能源核心的爆炸被导向星空,城市本身得以残存,但所有人都被那最后的、倾尽一切的意志冲击得心神恍惚。
秦雪脱力地单膝跪地,残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望着那片重归平静、只有星光闪烁的宇宙,泪水终于无声地滚滚而下。
赢了……
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付出了无法计算的代价。
但,终究是赢了。
圣殿方向,那微弱到极点的意识星火,似乎感应到了黑暗的消散,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风中残烛,却……未曾熄灭。
薪火相传,微光不灭。
废墟之上,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