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送李朝世子的差事交给了大阿哥,他身为皇帝长子,又有郡王爵位在身,出使李朝便代表了皇帝。
这是一次考验,也是恩典。如果大阿哥能成功说服李朝王爷,用李朝世子换来粮草,待他回朝,朝堂上便有他一席之地。若不能……
此事在宫中没有引起丝毫动荡,众人感叹一番皇帝重用长子,也就过去了。
唯有嘉嫔不同,她一向将李朝世子看得如性命一般重要,乍闻其归国,心神大动,什么体统都不顾了,立时便往养心殿来。
彼时青樱正在殿中与皇帝翻看适龄八旗女子的名册,为即将到来的选秀做准备。
听闻殿外哭嚎,青樱透过窗往外看去,一个胭脂红的人影跪在门外,正是嘉嫔。
皇帝也瞧见了,不由蹙眉:“嘉嫔这是做什么?”
青樱招来进忠问询,进忠欠身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嘉嫔小主求见皇上呢,说是……为了李朝世子的事。”
青樱疑惑道:“李朝世子有什么事?皇上好心让他重归故里,这是喜事。嘉嫔怎么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怕不是你听错了,嘉嫔是来谢恩的吧。”
这话有打圆场的意思,是青樱身为皇后,对皇帝和嫔妃颜面的周全。但哭声是做不得假的,任谁都知道,嘉嫔绝不是来谢恩的。
皇帝听着哭声心烦,便道:“皇后,你去告诉嘉嫔,叫她回自己宫里反省,无事不许来养心殿!”
青樱起身一礼,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皇上别烦恼,臣妾去打发了嘉嫔就是。”
见皇帝走到窗边去看,青樱道:“皇上快别看了,哭起来妆残粉褪的,多不体面呀。”
说着青樱便转身出去了,走到廊下,示意一众值守的侍卫、太监都背过身去,方才叫了嘉嫔起身。
“皇上口谕,命嘉嫔回启祥宫静修,无事不得外出。”
嘉嫔跪久了,吃力地扶着丽心起身,也不顾脸上斑驳的泪痕,恨恨道:“把世子赶回李朝,你得意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只有你爱拿李朝来挖苦我,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青樱甩甩帕子,没有说话,雪蘅先斥责道:“嘉嫔小主这是和皇后娘娘说话的语气么!纵然您远道而来,在大清这么多年,也该学会了宫里的规矩。便是不懂规矩,总要顾着李朝的颜面啊。”
嘉嫔本就在气头上,受了雪蘅一番教训,当即怒不可遏,扬手就要去打她。
青樱本是好言好语劝她,立时也恼了。幸而进忠机敏,挺身上去受了她一掌,也不多言,低眉顺眼地退回廊下。
“行了,嘉嫔要逞威风,御前的也给你打了,还不肯安分么。”
青樱知道进忠是故意受这一掌的,毕竟他是皇帝的人,事后大可以说是担心嘉嫔冒犯青樱,不仅是功劳,也是在青樱跟前的情分。
反而是嘉嫔不懂规矩,连御前的人也敢打,皇帝只有更厌恶她的。
青樱越是云淡风轻,嘉嫔就越是恼恨,明明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宫女出身,哪及自己是李朝贵族之女,竟也能坐上皇后之位,对自己颐指气使?
在嘉嫔说出不该说的话之前,青樱止住了她:“有什么话都咽回肚子里吧,养心殿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再胡言乱语,本宫也保不了你。”
嘉嫔一愣,待她回过神来,青樱已转身进了养心殿。她抬头望着四周,见所有人都背对着她,心里的难堪才消退了些许。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紧紧握着丽心的手转身离去。
入得暖阁,进忠已在皇帝跟前陪着了,欠着身与皇帝说了什么。
“嘉嫔也太不成样子了!毓瑚,她规矩既然不好,你就去教一教她,若是学不好,也不必做启祥宫的主位了!”
毓瑚应了一声离去,青樱在皇帝身旁坐下,笑道:“皇上别气,嘉嫔的性子也不是一两日了,您要罚要骂都使得,实在不必为此费心。”
皇帝顺着台阶下,还不忘给自己找补:“要不是看在她生了永珹的份上……”
青樱也不多说:“是啊,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总得给生母几分体面。”
说着拿起桌上还未看完的名册,一页页徐徐翻过。
“这不是和敬公主提起过的伊尔根觉罗氏么,乾隆四年生……今年正好十五呢。”
皇帝接过来看,点点头:“年纪正好,今年一同选看吧。”
青樱便将名字记下,皇帝又翻了几页,指着一个名字给青樱看。
青樱一瞧,竟还是熟人。
“西林觉罗氏是满洲镶蓝旗人,其祖父鄂尔泰颇得先帝与朕的重用,此女是鄂尔泰第三子鄂弼所出。”
上一世西林觉罗氏就是皇帝亲自指给永琪的,当时鄂尔泰已经因胡中藻一案被撤出贤良祠,但皇帝仍将他的孙女指给极为看重的皇子,并在永琪去世后,仍优待西林觉罗氏,足见皇帝对她的喜爱。
然而,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如今的西林觉罗氏不过十四岁,只比六阿哥永琪大上几个月。
“鄂尔泰配享太庙,他的孙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此女年纪还小。”
“不妨事,选看后到了年纪再出嫁也不迟。”
青樱没有反驳,皇帝的意思,多半是要将她指给永珣了。西林觉罗氏人品贵重,永珣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应当能过到一处去。
“皇上定夺吧,臣妾看着这些八旗闺秀,各个儿都好。再者阿玛是最了解儿子的,皇上指的一定是最适宜的。”
皇帝笑了两声,又拧紧眉头:“若是嘉嫔在,一定要闹着朕赐一个出身最好的给永珹。”
青樱垂下眼不欲多言:“皇上决定就是。”
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手里的名册又往前翻:“若论出身,当属伊尔根觉罗氏最高。璟瑟曾说,嘉嫔喜欢和她说话,看来她是早有看中的人选啊。”
青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帝却像头次知晓一般。不知该说嘉嫔善于伪装,还是皇帝太不把她们这些女人放在眼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