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好整以暇地看着气息起伏不定的叶牧,语气依旧带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调侃,
“别紧张。”
他甚至还耸了耸肩,在此刻显得格外违和又高深莫测,
“你那个大阵,说实话,还威胁不到我。我对你和顾长明之间的那些蝇营狗苟,恩怨情仇,也没有半点兴趣。”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大地,看到了那深埋地底,由无数魔纹和骸骨构筑的恐怖阵法核心,语气变得略带玩味,
“甚至,我知道你这个大阵是用来做什么的。能量汇聚,生命抽取,灵魂转化……很经典的养料收集装置嘛。”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叶牧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在大人面前炫耀拙劣魔术的小孩。
“百万人呢……啧啧,真是好大的手笔。”
杨钦轻轻摇头,仿佛在感叹,
“我倒是很好奇,要是真让你顺利地把这百万人,连同他们的生命,灵魂,乃至战场上逸散的所有能量,都一股脑地塞进你这个大阵里……最终,会孵化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呢?”
他歪着头,做出一个思考的表情,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嗯……好难猜啊。”
“……”
叶牧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从容与伪装,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恐惧!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所有秘密都暴露在阳光下的囚徒!
自己殚精竭虑、视为最终翻盘底牌的计划,对方不仅了如指掌,甚至……根本不屑一顾!
这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蔑视,比任何凌厉的攻击都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恐慌!
这代表了什么?
要么,对方是个蠢笨到极点的自大狂,无知者无畏。
要么……就是对方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和底气,真的就没有把他这耗尽心血准备的一切,放在眼里!
而杨钦,从他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诡异的剑术,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洞察力来看……
他绝不可能是前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叶牧的脚底窜升,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面对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叶牧胸腔之中翻腾的气血与魔气,远不及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杨钦那轻描淡写,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话语,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粗暴地撬开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保险柜,将他视若珍宝,赖以翻盘的底牌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属于魔头那掌控一切的冷漠与狂傲。
语气之中,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与干涩。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甚至暂时忘记了催动脚下那即将完成闭合的天魔大阵,也忽略了脖颈处刚刚再生完毕,依旧传来隐隐幻痛的伤口。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盘旋的念头。
弄明白杨钦的目的!
这个人太反常了!
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不是在进行心理博弈!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脚下这百万生灵命运的漠然,是伪装不出来的!
他是真的不在意这百万大军的生死存亡!
这完全违背了叶牧对强者,正义之士乃至任何有理智生物的认知!
杨钦看着叶牧那首次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同闲谈般,缓缓说道。
“看来,你也发现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战场,语气平淡,
“我收了顾长明的好处,来对付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视线越过叶牧,落在了后方被德罗与戴维斯的泰坦牢牢护卫在中心的顾黎悦身上。
那一刻,他眼神中某种玩世不恭的东西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想必,以你的能力和感知,也应该早就想到了。”
杨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叶牧耳中,
“我,是为了我身后的那个女孩来的。”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女孩几个字,然后,目光重新聚焦在叶牧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上,一字一句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也就是你,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创造之力的拥有者。”
他微微偏头,看着叶牧,眼神仿佛在问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所以,叶牧,你……懂了吗?”
叶牧顺着杨钦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个身穿奇异战甲,被两尊钢铁巨神严密保护起来的少女。
他体内那属于魔神的贪婪本能,以及自身对创造之力的渴望,都在疯狂地嘶吼,确认着这个事实。
他懂了。
他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杨钦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对百万大军的生死漠不关心?
为什么他对自己精心布置的大阵了如指掌却无动于衷?
一切的核心,都在那个女孩身上!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而自己,想要得到创造之力,就势必要跨过杨钦这座无法估量其高度的山峰!
一股前所未有的棘手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叶牧的心脏。
眼前这个来自天外的男人,实力深不可测,手段诡异难防,心思缜密如妖,偏偏其核心目标还与自己最根本的利益直接冲突!
叶牧内心飞速权衡利弊 。
硬抢?风险太大!
刚刚那诡异的一剑差点就真要了他半条命!
试探?对,必须试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脚下。
那原本被极力隐藏的天魔大阵波动,此刻因为他的情绪激荡和短暂的失控,再也无法完美掩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狂暴的能量波动已然透出地表,开始影响现实!
暗红色的魔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从望月关的地底,从战场各处的尸骸与血泊中丝丝缕缕地渗出,然后迅速汇聚交织!
一个无比巨大,覆盖了方圆二十公里范围的恐怖魔法阵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和地面同时勾勒显形!
复杂扭曲的魔纹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将整个战场,包括不远处正在与他的人间体交战的顾长明本人,都一同囊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