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梨悦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杨钦,
“我试过好多次了……
明明,明明那些精灵还有矮人的手臂,我都能轻易地给他们砍掉再恢复,循环往复很多次都没有问题……
我练习了那么久,以为熟练了……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轮到学长你的时候……
我……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就是给你恢复不了……
总是会被那股该死的毁灭之力破坏……
我完全做不到……呜呜……”
在杨钦昏迷、伤势被初步稳住之后,内心被自责和焦急填满的顾梨悦,确实做出了近乎偏执的举动。
她让安达尔找来了一些自愿或非自愿的精灵和矮人志愿者,当着她的面,冷酷地将他们的手臂斩断,然后她再立刻动用创造之力将其完美恢复,如此循环往复,只为了寻找那种“手感”和“经验”,确保万无一失后为杨钦治疗。
然而,当她信心满满地对杨钦的断臂施展能力时,那蛰伏的毁灭本源就会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猛烈反扑,将新生的肉芽和组织瞬间侵蚀破坏,让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对叶牧的怨恨也如同致命的病毒,在她心底疯狂滋生蔓延。
杨钦自然清楚这一切,也万分担忧顾梨悦这种钻牛角尖的状态会将她引向歧路。
他握紧了她的手,语气依旧平静而温和,
“没事的,悦悦,真的。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嘛,你忘了?到时候我让艾许帮我量身打造一条新的更强大的机械手臂,说不定比原来的还好用呢。”
但看到顾梨悦依旧深陷在负面情绪中无法自拔,眼神黯淡,杨钦知道,普通的安慰已经不起作用了。
他牵着顾梨悦,走到树屋外连接着的一个视野开阔的露天阳台,依靠在由活体藤蔓编织成的栏杆上,眺望着远方在月光下泛着朦胧光晕的精灵森林。
沉默了片刻,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低沉而带着追忆的语气,缓缓开口,
“悦悦,你知道吗?关于之前……其实,我还有一些记忆,一直没有跟你详细说过……”
他决定,将自己内心深处,那部分关于另一个穿越者,另一个悲剧,那些他原本打算独自承受和埋葬的,更为沉重和黑暗的记忆,向眼前这个为他哭红了眼睛的女孩,坦诚地讲述出来。
他希望用自己以及荒之前的过往,来解开她的心结,告诉她,他们面对的敌人和困境,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而她的存在,对他而言,绝非拖累,而是黑暗中不可或缺的光。
精灵之森的夜晚静谧而祥和,巨大的发光真菌和缠绕在古木上的藤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树屋阳台点缀得如同梦境。
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杨钦依靠在藤蔓栏杆上,右臂将顾黎悦轻轻揽在身侧,两人一同望着这片异世界的星空,只是气氛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沉默良久,杨钦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用右手缓缓探入怀中,摸索着,最终取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块样式科幻,但此刻表盘已经布满细微裂痕,金属表壳也有多处划痕和凹陷的安德森手表。
表针早已停止转动,凝固在某个过去的时刻。
“悦悦,”
杨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关于我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完整地给你讲过全部真相。”
顾黎悦依偎在他身边,闻言疑惑地抬起头,月光映照在她依旧有些红肿的眼睛里,
“不是因为圣柜能量爆发,导致的时空错乱吗?我记得学长你以前给我讲过的。”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微哑。
杨钦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深邃的夜空,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过往,
“确实是这样,圣柜能量的暴走是直接原因。但这一切的源头,一切的引子……还要从一个叫做‘荒’的名字说起。”
他开始缓缓叙述,声音平静,却将那段被他深埋心底的记忆碎片一一拼接呈现。
他讲述了最初在那个危机四伏的副本中,与那个自称“荒”的气息强大而混乱的神秘人的初次相遇。
描述了她是如何一语道破他“异乡人”的身份,那些关于“失败”,“代价”,“希望”的晦涩话语,当时听来如同谜语,如今回想却字字惊心。
他详细描述了后来在西南基地市,荒那看似疯狂,实则环环相扣的庞大谋划。
她如何利用各方势力,如何引导事件走向,其目的似乎远超单纯的破坏,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疯狂尝试。
他提到了荒那一身令人心悸的能量——
不再是纯粹的某种属性,而是充满了混乱,扭曲,仿佛无数种相互冲突的规则力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令人不安的形态,与她最初展现的力量截然不同。
最后,他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圣柜失控,时空崩坏。
就在他即将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或放逐到未知维度时,是荒的分身,利用这块安德森手表,以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强行介入,稳定了暴动的圣柜能量,为他开辟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使他得以降临到顾黎悦所在的这个世界。
“而荒……她所创建的那个组织,名字就叫——红衣会。”
杨钦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他们如今已经无比熟悉的名字,然后,他转回头,目光深邃而复杂,紧紧地盯着顾黎悦那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所以,悦悦,你明白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种近乎恳切的期望,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沉溺在自责和怨恨里,那样只会让你被负面情绪吞噬,一步步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你需要调整好心态,稳固你的力量,理解创造与毁灭并非绝对的对立,它们都是构成世界本源的一部分。”
他抬起仅存的右手,轻轻捧住顾黎悦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眼角的泪痕,眼神无比坚定,
“我会帮你铺平前路,为你扫清障碍,做到我能做到的一切。我绝不会……让你走上‘荒’那条充满痛苦扭曲和绝望的老路。”
杨钦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般模样。这不光是为了你,顾黎悦,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不,是在两个世界里,最重要的牵绊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