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光芒如同创世的第一缕光,刺破了织梦者摇篮核心的深沉黑暗。
灯塔——那由无数守护者意志聚合而成的终极坐标,在苏绾与周深意志火种融合的献祭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这光芒如同最纯净的秩序之剑,狠狠刺入吞噬之种释放的湮灭脉冲所化的、不断扩张的紫黑色虚无伤口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最纯粹、最本源的能量层面的激烈对抗与湮灭。光芒所及之处,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被高温灼烧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啸,急速消融、退却!被污浊的星云色彩重新焕发出微弱的光泽,濒临崩溃的星云漩涡结构在光芒的抚慰下艰难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伤痕累累,但那股灭绝一切的死亡气息被暂时遏制了。
灯塔的光芒,重新在漩涡中心坚定地亮起,虽然比最初黯淡了许多,却如同暴风雨后依然挺立的礁石,昭示着不屈的存在。
“方舟之影”沐浴在这片纯白的光芒中,舰体剧烈的震颤奇迹般地平息了,如同暴怒海洋中突然闯入一片平静的港湾。破损的引擎停止了哀鸣,撕裂的创口边缘,那些被星云物质侵蚀的部位,在纯净光芒的照耀下,竟停止了溶解,甚至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试图修补伤痕。
苏绾悬浮在舰桥中央,周身柔和的光晕缓缓收敛,融入她的身体。右掌那道深可见骨的灰败裂痕,在光芒的浸润下,边缘的腐朽气息被驱散,虽然伤口依旧狰狞,但剧痛已转化为一种深沉的麻木。她的意识从那种与灯塔意志共鸣的宏大境界中缓缓回落,灵魂深处传来强烈的空虚与疲惫,那是周深意志烙印彻底燃烧、与她完全融合后留下的“空腔”,以及强行引动归墟法则的巨大代价。
然而,灯塔的光芒不仅带来了短暂的庇护,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在她融合的意识中,清晰地勾勒出织梦者摇篮核心深处一个锚点的位置——一个远比灯塔本身更具体、更古老的存在。
“织影,”苏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扫描灯塔光芒指向的核心坐标,最高精度。”
“扫描进行中…”织影的声音似乎也受到了纯白光芒的滋养,稳定了许多,“侦测到高密度实体结构,位于星云漩涡奇点,下方坐标锁定形态分析巨大几何体材质未知,能量读数沉寂但存在性远超星骸方舟…”
观测穹顶的投影瞬间切换。灯塔的纯白光芒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穿透了层层叠叠、缓慢旋转的七彩星云流脉,聚焦在漩涡最深处。
那里,悬浮着一个存在。
它并非星辰,也非天体。那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绝对规整的黑色立方体!
它的边长难以估量,目测至少相当于数十艘“方舟之影”首尾相连。材质非金非石,更像是由凝固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构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缝隙、纹路或能量波动,死寂得如同宇宙墓园的墓碑。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星云漩涡能量最为狂暴的奇点之下,仿佛亘古长存,又像是刚刚被灯塔的光芒从虚无中“揭示”出来。
灯塔纯白的光芒流泻在它光滑如镜的表面上,竟无法照亮分毫,也无法留下任何倒影,如同光线被彻底吞噬。这极致的黑与灯塔的纯白形成刺眼的对比,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与不祥。
“摇篮方碑…”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苏绾融合的意识深处,带着周深意志烙印中的沉重与敬畏。这便是织梦者摇篮的起源核心?还是…某种更古老的遗存?
“侦测到方碑存在微弱空间褶皱疑似入口…”织影的报告带着谨慎的探寻。
苏绾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巨大的黑色立方体。灯塔的指引,周深意志最后的碎片,都指向了它。答案,真相,或许就在其中。但那股死寂与吞噬光线的特性,让她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
就在这时,舰桥的警报声再次尖锐响起!
“警告!侦测到超高能反应目标,吞噬之种方位后方!距离急速接近!”
苏绾猛地回头!只见灯塔光芒驱散的黑暗边缘,那片被污浊的深紫色能量笼罩的星云区域,一个庞大的暗紫色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空间而来!吞噬之种!
它那晶体头颅上的黑洞之眼疯狂旋转,死死锁定着“方舟之影”以及更前方的摇篮方碑。刚才灯塔爆发的纯白光芒显然对它造成了重创,暗紫色的厚重甲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焦黑裂痕,一只巨镰利爪的前端更是彻底消失,断口处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七彩星光与深紫污秽的混合液体。然而,它的气息却更加狂暴、更加贪婪!那几颗旋转的黑洞之眼,正疯狂地从周围污浊的星云中汲取能量,断爪处甚至有新的、扭曲的暗紫色能量利爪在缓慢生成!
“灯塔方碑湮灭吞噬!!!”它发出了更加清晰的、混合着物理咆哮与精神尖啸的意念!显然,灯塔的反击不仅没有击退它,反而彻底激怒了它,并让它将摇篮方碑也视为了必须毁灭的目标!
“引擎状态?”苏绾的声音冷得像冰。
“主引擎全毁,备用引擎修复率15%,仅能维持最低机动…”织影的回答带着残酷的现实。
身后是穷追不舍、不死不休的恐怖巨兽。前方是灯塔指引、却散发着不祥死寂的摇篮方碑入口。
没有退路。
苏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放弃所有非必要系统!包括武器!将所有能量,全部注入备用引擎和舰体结构强化!目标,摇篮方碑入口!最大速度,冲进去!”
“指令确认…”织影没有任何犹豫。刹那间,舰桥内所有非核心区域的灯光熄灭,武器系统离线提示疯狂闪烁,仅存的能量如同濒死者的血液,被强行泵入尾部的备用引擎和舰体的关键支撑结构。
“方舟之影”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如同负伤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拖着残破的躯体,朝着那巨大的黑色立方体,朝着灯塔光芒隐约指示的入口方向,开始了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冲锋!
吞噬之种发出暴怒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污秽的紫光,速度再次飙升!它显然意识到了猎物的意图,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巨镰利爪和那条恐怖的钻头长尾同时扬起,准备在星舰进入方碑前将其彻底撕碎!
距离在急速缩短!
摇篮方碑那吞噬光线的黑色巨壁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入口在哪里?那微弱的空间褶皱在何处?
“织影!锁定入口!计算撞击角度!”苏绾双手死死抓住操纵杆,指关节发白,融合的意识在灯塔光芒的辅助下,疯狂地扫描着前方那片光滑的死亡之壁!
“空间褶皱坐标微调左舷0.7度!俯角3度!撞击预计3秒后!”织影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和身后巨兽的咆哮中几乎被淹没。
苏绾猛地拉动操纵杆!星舰在巨大的惯性下,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强行扭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就在这调整完成的瞬间,吞噬之种的攻击也到了!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巨爪撕裂空间,带着毁灭的尖啸,狠狠抓向舰艉!那条钻头长尾更是如同毒龙出洞,直刺舰桥!
时间仿佛被拉长。
苏绾甚至能看到巨爪上流淌的污秽能量和钻头口器旋转的锋利锯齿!
“进入褶皱范围!”织影的声音如同天籁!
就在巨爪和钻头即将触及舰体的前一刻,“方舟之影”的舰艏猛地撞入了摇篮方碑那片光滑黑色巨壁上,一个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空间却诡异扭曲的点!
没有撞击的巨响。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整艘星舰,连同舰桥内的苏绾,瞬间被那片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所吞没!
身后,吞噬之种的巨爪和钻头狠狠抓在了摇篮方碑光滑如镜的黑色表面上!
嗤——!!!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被刮擦的尖锐噪音!巨爪上燃烧的幽绿火焰在接触黑壁的瞬间无声熄灭,厚重的暗紫色甲壳如同被强酸泼洒,瞬间变黑、碳化、崩解!钻头口器上旋转的锯齿更是如同撞上宇宙中最坚硬的物质,瞬间扭曲、断裂、化为齑粉!
吞噬之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斥力狠狠弹开,翻滚着撞入后方的污浊星云之中!而摇篮方碑那光滑的黑壁,依旧如初,连一丝划痕都未曾留下,仿佛刚才那足以毁灭星辰的攻击从未发生。
黑暗。
绝对的、纯粹的、连意识都仿佛要冻结的黑暗。
苏绾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宇宙诞生之前的虚无。五感被剥夺,方向感消失,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舰桥内仅存的几盏应急灯和仪器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照亮着周围几米的狭小空间,更衬托出这方黑暗的浩瀚与死寂。
“外部环境绝对黑暗,无任何电磁波,无引力场,无空间曲率,物理常数逻辑失效,无法建模…”织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连AI的逻辑都在这里失效了。
“方舟之影”静静地悬浮在这片黑暗中,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一具漂浮在宇宙墓穴中的铁棺材。引擎彻底熄灭,只有维生系统和舰桥核心设备还在最低功率运行,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
苏绾解开固定装置,在失重状态下缓缓漂浮到观测窗前。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连灯塔的光芒都已被彻底隔绝。她试图用融合意识去感知,却发现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延伸出去便被这片黑暗无声吞噬,反馈回一片冰冷的虚无。
这里…就是摇篮方碑的内部?那个灯塔和周深指引的源头?
就在这时,舰桥内仅存的灯光,如同接触不良般,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透过舰体结构,传递了进来。
不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呼吸?或者脉动?
随着这微弱的脉动,前方那片绝对的黑暗深处,极其遥远的地方,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光。
不是灯塔那种纯净的秩序白光,也不是吞噬之种污秽的紫黑光芒。那是一种极其黯淡、不断变幻着色彩、如同垂死星辰最后余烬般的灰光。它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顽强地穿透了绝对的黑暗,昭示着它的存在。
“侦测到微弱能量源方向正前方,距离无法测算…”织影捕捉到了那点灰光。
“能过去吗?”苏绾问。
“空间状态异常,常规引擎无法作用,尝试姿态调整喷口微弱推力…”
“那就用喷口,朝那个方向,慢慢飘过去。”
“方舟之影”如同幽灵船,在死寂的绝对黑暗中,依靠着姿态喷口极其微弱的、间歇性的推动,朝着那点遥远而黯淡的灰光,开始了无声而漫长的漂流。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苏绾悬浮在舰桥,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冥想的状态,意识沉入灵魂深处,梳理、适应着与周深意志核心完全融合后带来的庞杂信息洪流。那点灰光在视野中,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变大,从一个微弱的光点,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一座巨大的、由无数棱面构成的、悬浮在黑暗中的山?或者废墟?
终于,在姿态喷口最后一次耗尽压缩气体后,“方舟之影”缓缓地、无声地靠近了灰光的源头。
眼前的景象,让苏绾和织影同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并非什么山峦。
而是一座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由无数黑色几何体构成的、坍塌堆积而成的废墟之海!
这些几何体形态各异,有立方体、锥体、柱体、扭曲的多面体,它们都呈现出与摇篮方碑外壳同样的、吞噬光线的绝对黑色!只是此刻,在它们断裂、破碎、相互堆叠的缝隙和截面上,流淌出那种不断变幻的、黯淡的灰光。这些灰光如同垂死生物的血液,在巨大的黑色残骸间缓慢蜿蜒,勾勒出这座废墟庞大而狰狞的轮廓。
废墟的规模远超想象,如同一个在黑暗中死去的星系残骸,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没入永恒的黑暗。无数巨大的黑色几何体残骸悬浮着,相互碰撞、挤压、堆积,形成险峻的“山峰”和深邃的“峡谷”。灰光在其间流淌,如同废墟的血管。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片由黑色几何体构成的废墟之海深处,在那灰光流淌的“峡谷”和巨大残骸的阴影中,隐约可见无数悬浮物。
那不是岩石。
那是棺椁!
无数巨大、形态各异的水晶棺椁!
它们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密密麻麻地悬浮、半埋在巨大的黑色几何体残骸之间。水晶棺椁的材质各不相同,有的晶莹剔透如寒冰,有的温润内敛如玉石,有的璀璨夺目如钻石,有的黯淡无光如劣质玻璃…但其表面大多布满裂痕,内部流淌着同样黯淡、不断变幻的灰光。
透过那些相对完好的水晶棺壁,苏绾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不是尸体。
或者说,不是完整的尸体。
那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半融化又半凝固的有机质?或者能量聚合体?形态扭曲、模糊,依稀能辨认出各种生物的特征残片——类似节肢的断肢,类似羽翼的残片,类似复眼的晶体结构,类似神经丛的能量脉络…它们被灰光包裹着,浸泡在棺椁内同样黯淡的液体中,呈现出一种被强行凝固在死亡瞬间的诡异状态。仿佛整个文明、整个种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杀死,并封存在这水晶棺椁中,成为了这座黑暗废墟的一部分!
“侦测到大量生命场残留微弱混乱,极度痛苦与灰光同源…”织影的声音带着逻辑难以处理的混乱,“初步判断棺椁内为不同智慧种族样本,状态未知死亡或停滞…”
不同种族样本?苏绾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座废墟这座由摇篮方碑内部坍塌形成的坟墓是无数文明的墓场?织梦者摇篮,这个孕育之地,它的核心深处,竟然埋葬着如此恐怖的真相?
灯塔指引她来这里做什么?周深最后的意志又指向什么?
她操控着星舰,如同在墓穴中穿行的萤火虫,小心翼翼地避开巨大的黑色残骸和漂浮的水晶棺椁,朝着废墟深处、灰光相对浓郁的区域缓缓飘去。
越是深入,那种源自巨大黑色残骸的、缓慢的脉动感就越发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灰光流淌,在舰体上投下变幻莫测、如同鬼魅的光影。
突然,织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波动:“侦测到前方高浓度灰光源形态异常!能量读数与吞噬之种高度相似!相似度98.7%!”
苏绾的心脏猛地一缩!吞噬之种?!
她立刻扑到观测窗前,凝神望去。
只见前方,在一片由几块巨大黑色立方体相互倾轧形成的、如同山谷般的区域中心,灰光的浓度达到了顶点,几乎形成了一片粘稠的、不断翻滚的灰雾。
而在灰雾的核心,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并非水晶棺椁。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由纯粹的、不断变幻的灰色光芒构成的光卵!
光卵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能量脉络,每一次搏动,都贪婪地汲取着周围废墟散发出的灰光。光卵内部,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蜷缩着的、形态更加模糊、却散发着与吞噬之种几乎同源的、纯粹毁灭与吞噬气息的核心!
它像是一个尚未孵化完成的卵!
一个在无数文明坟墓中,汲取着死亡与痛苦灰光,正在孕育着新的湮灭之种的卵!
“污染源头…” 周深意志烙印中的信息碎片,在苏绾融合的意识中轰然炸开,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彻骨的寒意!灯塔指引她前来,并非寻找希望,而是警示!摇篮方碑的坍塌,无数文明的坟墓,以及这正在孕育的新生湮灭之种这一切,才是织梦者摇篮被“污染”的终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