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真翻开商铺资料册，停在了步行街中段的那间铺面。纸张上印着清晰的户型图，60平米方方正正，临街的落地窗正好对着人流最密集的路口，是她盯了半个月的理想位置。
“念真姐，中介刚打了电话，说房东张老板今天有空，约我们十点过去看铺。”员工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攥着打印好的周边租金行情表，“我查了下，这附近同面积的商铺，月租基本都在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中介说张老板报价一万六，还能谈。”
苏念真把资料册合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去看看。顺便把行情表带上，心里有底。”
两人赶到步行街时，中介已经在商铺门口等着，身边站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肚子挺得像个皮球，手里盘着串核桃，正是房东张老板。他上下打量苏念真一番，眼神在她的平价外套上扫了扫，嘴角撇出点不屑：“你就是想租铺的苏老板？看着挺年轻啊，做什么生意的？”
“开连锁超市的，这是我们第三家分店。”苏念真推开虚掩的店门，径直走进去丈量尺寸，“铺面格局不错，没有承重墙遮挡，货架好摆。采光也够用，临街的位置能做促销展示。”
张老板跟在后面，踢了踢地面的瓷砖：“格局是没话说，这可是步行街的黄金位置，多少人抢着要。我之前租给卖女装的，一个月收一万八，要不是她回老家生孩子，根本轮不到你。”
小王赶紧递上行情表：“张老板，我们查了，隔壁那家55平米的，上个月刚续租，月租才一万三。您这报价一万八，确实超出市场价不少。”
张老板把行情表扫了一眼，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那能一样？隔壁是卖杂牌货的，你家老板开超市，流水大得很，还差这几千块？再说了，女人做生意我不放心，万一租半年就跑路，我还得重新招租，耽误事。”
苏念真弯腰捡起纸团，抚平了放在窗台上：“张老板，租金按行情来，我们可以签三年长约，押金付两个月，这样你不用担心空置问题。我三家分店都在本地，工商税务记录齐全，随时可以给你看资质。”
“资质没用，我见过的女老板多了，嘴上说得好听，真遇到点事比谁都跑得快。”张老板掏出烟点燃，烟雾直接喷到苏念真面前，“一口价，一万七，押金付三个月，同意就签合同，不同意你找别家去。”
中介赶紧打圆场：“张老板，苏老板是真心想租，您再让让，一万五怎么样？大家都痛快。”
“少一分都不行！”张老板把烟蒂往地上一踩，“我这铺不愁租，下午还有人来谈。苏老板，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过了今天，价格还得涨。”说完背着手就走，花衬衫的衣角扫过货架模型，把它带倒在地上。
小王气得脸都红了：“这老板也太欺负人了！明显是看您是女的，故意抬价！”
苏念真捡起货架模型，拍了拍上面的灰：“别急，先回去。他说下午有人谈，未必是真的。你去查一下这商铺的产权信息，再问问之前租女装的老板，到底是多少钱租的，为什么退租。”
回到超市办公室，李秀莲端来一杯温水：“听小王说，房东要价很高？不行咱们再找别的铺，步行街那边竞争也大，不一定非得选那间。”
“妈，那间铺的位置是最好的。”苏念真打开电脑，调出步行街的人流热力图，“你看，从地铁口出来的人，百分之六十都会经过这间铺。我们的超市主打民生用品，人流量就是生意的根本。”
正说着，陈宇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刚从律所过来，路过你这边。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苏念真把租铺的事说了一遍，陈宇泽皱起眉：“按你说的位置，一万二到一万五是合理价。他故意抬价还搞性别歧视，肯定有问题。我让助理去查一下张老板的背景，还有这商铺有没有抵押或者产权纠纷。”
不到一个小时，小王和陈宇泽的助理同时传回消息。小王那边查到，之前租女装的老板根本不是回老家生孩子，是因为张老板中途涨租，从一万三涨到一万六，她实在扛不住才退租的。而陈宇泽这边更关键，这商铺去年被张老板抵押给了银行，抵押期限还没到，按规定，抵押的商铺出租，必须经过抵押权人也就是银行的同意，否则租赁合同可能无效。
“怪不得他急着要高租金，还催着签合同。”苏念真恍然大悟，“他可能是欠了银行贷款，想靠高租金还债。而且他没告诉我们商铺有抵押，要是我们签了合同，以后银行要处置房产，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陈宇泽把产权文件打印出来：“这是从不动产登记中心调的记录，抵押登记日期很清楚。他要是没跟你提抵押的事，本身就涉嫌隐瞒重要信息。你要是想租，我们可以拿这个跟他谈；要是不想租，他要是敢骗你签合同，我们可以告他欺诈。”
苏念真站起身：“我要租。小王，再联系张老板，就说我们同意一万七的价格，现在就去签合同。”
小王愣了：“念真姐，我们有他抵押的证据，怎么还同意他的价？”
“先稳住他。”苏念真拿起产权文件，“等会儿谈判，你就知道了。”
再次见到张老板时，他正坐在中介店里喝茶，身边多了个穿西装的男人，自称是他的“合伙人”。张老板看到苏念真，得意地笑了：“苏老板想通了？早这样多好，省得大家麻烦。合同我都准备好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苏念真拿起合同翻了翻，果然没提任何关于商铺抵押的条款。她把合同放下，从包里掏出产权登记证明：“张老板，在签字之前，我想问问你，这商铺去年抵押给了建设银行，这事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张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茶水洒在裤子上：“你……你怎么知道的？这抵押跟租铺没关系，我肯定能按时还贷款，不会影响你们做生意。”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陈宇泽适时开口，从公文包里拿出《民法典》，翻到相关条款，“根据规定，抵押期间出租抵押财产，应当书面告知承租人。而且要是银行行使抵押权，你的租赁合同对受让人不具有约束力，到时候我们不仅要搬铺，之前的装修费、进货费都得打水漂。”
那个穿西装的“合伙人”赶紧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张老板就是忘了说，我们马上跟银行沟通，出具同意出租的证明。”
“出具证明可以，但租金不能按一万七算。”苏念真把之前女装老板的退租记录放在桌上，“她之前租的时候，你一开始也是一万三，后来中途涨租才把人逼走的。我们签三年长约，押金付两个月，租金就按一万三算，这是合理价。”
张老板脸涨得通红：“一万三太低了！我这铺……”
“张老板，你要是不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银行核实。”陈宇泽打断他，“银行要是知道你隐瞒抵押情况出租，可能会提前要求你还款。到时候你要是还不上，这商铺就得被拍卖，你连租金都收不到了。”
张老板的额头冒出冷汗，他确实欠了银行五十万贷款，这个月就要还十万本金，要是还不上，银行真的会处置商铺。他跟“合伙人”对视一眼，后者悄悄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硬扛。
“行，一万三就一万三。”张老板咬着牙说，“但押金得付三个月，而且你们必须签三年合同，中途不能退租。”
“押金可以付三个月，但合同里必须加一条：如果因为商铺抵押问题导致我们无法正常经营，你要双倍退还押金，并且赔偿我们的装修损失。”苏念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补充条款，“还有，三天内必须提供银行同意出租的书面证明，否则合同无效，你要退还我们所有押金。”
张老板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签了字。他把合同摔在桌上：“算你们厉害，我倒要看看，你们这超市能开多久。”
走出中介店，小王兴奋地跳起来：“念真姐，你太牛了！硬生生把价格砍下来四千！”
陈宇泽看着苏念真：“还是你冷静，知道他的软肋在哪。不过银行那边的证明，我们得盯着点，别让他耍花招。”
“放心，我让小王每天跟他要证明。”苏念真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三点了，“走，去商铺那边，跟装修队的人碰个头，看看怎么设计布局。”
赶到商铺时，装修队的王队长已经带着人在等了。苏念真拿出早就画好的草图：“这边做收银台，要两个通道，方便高峰期结账。中间摆货架，分零食区、日用品区、生鲜区，生鲜区要靠里，通风好。临街的落地窗那边，做一个促销台，每天摆特价商品吸引顾客。”
王队长点点头：“苏老板，你这布局挺合理的。不过生鲜区需要装冷藏柜，电路得重新铺，可能要多花两天时间。还有，地面的瓷砖要不要换？现在这瓷砖有点旧了，影响美观。”
“换！”苏念真斩钉截铁，“就用我们另外两家分店同款的防滑砖，颜色选浅灰色，显干净。电路一定要做好，冷藏柜、空调、收银系统，都是大功率电器，不能出问题。”
正说着，张老板突然开车过来，看到装修队的人在里面测量，脸色更难看了：“苏老板，合同还没生效呢，你怎么就开始装修了？要是银行那边不同意，你这损失可没人赔。”
“我们只是测量设计，没动工。”苏念真递给他一支烟，“张老板，银行那边的证明，你尽快办。我们越早装修完，越早开业，你也能越早收租金，对不对？”
张老板接过烟，没点燃，揣进兜里：“我知道，不用你催。”他绕着商铺走了一圈，看到苏念真和装修队讨论得热火朝天，嘴里嘟囔了一句“女人就是折腾”，开车走了。
小王凑到苏念真身边：“念真姐，他肯定不甘心，会不会在银行那边使坏，不让开证明啊？”
“他不敢。”苏念真指着墙上的消防栓，“我刚才看了，这商铺的消防设施有点旧，要是我们举报到消防部门，他整改还得花不少钱。而且他欠银行的钱是硬伤，银行只要知道他有稳定的租金收入，反而更愿意让他续租，毕竟能按时还款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两天，小王每天都给张老板打电话要证明，张老板一开始还推三阻四，说银行流程慢。到了第三天下午，他终于把银行出具的同意出租证明送了过来，证明上盖着银行的公章，白纸黑字写着“同意张xx将该商铺出租给苏念真，租赁期间不影响本银行抵押权行使”。
拿到证明的那一刻，苏念真彻底松了口气。她立马给装修队打电话，让他们明天正式动工。晚上回到家，李秀莲做了一桌子菜，陈宇泽也过来了，算是庆祝租铺成功。
“虽然过程波折，但总算搞定了。”李秀莲给苏念真夹了块排骨，“装修的时候别太累了，要是忙不过来，就雇个人帮忙盯着。”
“妈，我知道。”苏念真喝了口汤，“我已经跟王队长说好了，每天晚上给我发进度照片，有问题随时沟通。而且小王会每天去现场看一下，不会出岔子的。”
陈宇泽放下筷子：“我托朋友跟银行那边打了招呼，他们会盯着张老板的还款情况。要是他逾期不还，银行会提前通知我们，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嗯，谢谢你。”苏念真笑了笑，“等新店开业，给你包个大红包。”
“红包就不用了，到时候多送我几箱牛奶就行。”陈宇泽开玩笑说，“我律所的同事都爱喝你们超市的鲜牛奶，到时候给我留着点。”
吃完饭，苏念真把新店的员工招聘启事整理出来，打算明天贴在另外两家分店门口。她计划招五个员工，两个收银员，两个理货员，一个负责生鲜区的导购。工资要比同行高一点，这样才能留住人。
第二天一早，装修队就带着材料过来了，电钻声、敲打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苏念真去店里的时候，正好遇到隔壁卖水果的老板过来围观：“苏老板，你这是要开超市啊？太好了，以后我买日用品就不用跑远了。”
“以后还请李老板多关照。”苏念真递给他一张名片，“等开业的时候，过来领份礼品。”
李老板接过名片，看了看：“你就是开连锁超市的苏念真啊？我听说过你，上次把那个造谣的李娟赶走的就是你吧？厉害！张老板之前坑了不少租客，也就你能治得了他。”
苏念真笑了笑，没多说。她走进商铺，王队长正在指挥工人铺电线：“苏老板，你看这电线，都是国标铜线，比普通电线粗一倍，绝对安全。”
“好，一定要保证质量。”苏念真蹲下来，摸了摸电线的外皮，“墙面要刷成米白色，灯光用暖白光，这样顾客看着舒服。货架就按我给的尺寸订做，下周三之前要送到。”
“放心，都安排好了。”王队长拍着胸脯保证，“二十天之内，保证让你顺利开业。”
正说着，小王跑了进来：“念真姐，张老板又来了，在门口跟装修工人吵起来了！”
苏念真赶紧走出去，只见张老板正指着一个搬水泥的工人骂：“你会不会干活？水泥洒在我门口的台阶上了，赶紧给我擦干净！”
工人委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马上就擦。”
“擦干净也不行！”张老板不依不饶，“我这台阶是大理石的，被水泥腐蚀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苏念真上前一步：“张老板，工人不是故意的，我们马上清理干净。要是真的腐蚀了，我们负责修复，行吗？”
“修复？怎么修复？”张老板瞪着她，“我这大理石台阶是进口的，一块就要上千块！你们要是弄坏了，就得照价赔偿！”
旁边的李老板凑过来说：“老张，你这台阶哪是进口的？去年你找人修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明明是国产的，一块也就两百多。”
张老板的脸一下子红了，狠狠瞪了李老板一眼：“你懂什么！我那是找人便宜修的！”
“不管是进口还是国产，我们都会负责到底。”苏念真让工人拿水桶和抹布过来，亲自蹲下来擦台阶上的水泥，“张老板，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要是一直这样找事，耽误了装修进度，最后影响的是你收租金，对不对？”
张老板看着苏念真蹲在地上擦台阶，动作麻利，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点。他踢了踢地面：“行了，别擦了，等会儿我自己找人弄。你们干活小心点，别再弄脏了。”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李老板凑过来，小声说：“苏老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欠了钱心里烦，到处找碴。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盯着点。”
“谢谢李老板。”苏念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以后还请你多帮忙。”
接下来的几天，张老板没再过来找事，只是偶尔开车路过，远远地看一眼装修进度，就匆匆走了。银行那边也传来消息，张老板按时还了十万本金，看来是拿到了他们付的押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
一周后，货架送了过来，工人们开始组装货架。苏念真带着几个老员工过来，规划每个货架要放什么商品。“这个货架放零食，按品牌分类，儿童零食放在最下面，方便小朋友拿。这个货架放日用品，洗发水、沐浴露放在中间高度，符合大多数人的拿取习惯。”
老员工刘姐笑着说：“念真姐，你这规划得也太细致了，比我们总店还周到。”
“新店就要有新气象。”苏念真拿起一个价格牌，“每个商品都要明码标价，不能有任何模糊的地方。我们做的是民生生意，诚信最重要。”
正忙着，陈宇泽打电话过来：“念真，张老板的商铺抵押问题，我又跟银行确认了，没问题。另外，我帮你联系了几家供货商，他们听说你开新店，愿意给你更优惠的进货价，我把联系方式发你微信上了。”
“太好了，谢谢你。”苏念真挂了电话，给供货商一一打了电话。果然，因为是陈宇泽介绍的，供货商们都给出了比平时低五个点的进货价，这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成本。
到了第二十天，装修终于完工。米白色的墙面，暖白色的灯光，整齐的货架，干净的地面，整个超市焕然一新。苏念真站在门口，看着“念真超市第三分店”的招牌挂上去，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小王跑过来：“念真姐，张老板刚才过来了，在门口看了半天，没进来，开车走了。”
苏念真笑了笑：“他就是来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开业。通知下去，明天开始进货，后天正式开业，搞三天促销活动，鸡蛋一块钱一斤，限量供应，吸引顾客。”
“好嘞！”小王兴奋地跑去通知员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