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一封信静静躺在枕边。
「欲救人，独赴城西废庙。子时三刻，过时不候。」
没有落款，但信纸角落印着一个月亮标记。
梅子溪攥紧信纸，指节发白。她当然知道这是陷阱，但更知道林劲羽现在的状态毫无自保能力。
“夫人，我带人......”
“不。”梅子溪打断赵成，“对方要的是我单独去。”
“太危险了！”
梅子溪已经穿戴整齐，将短剑藏入袖中：“放心，我有准备。”
出发前，她特意去了趟地牢，从刀疤男尸体上取了些东西......
子时三刻，城西废庙。
梅子溪独自踏入残破的庙门，月光透过坍塌的屋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庙堂中央，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背对着她。
“杜明瑾。”梅子溪冷声道，“出来吧，装神弄鬼没意思。”
斗篷人轻笑一声，缓缓转身——竟是个女子！面容姣好却透着阴鸷，约莫二十出头。
“梅检校认错人了。”女子声音清脆，“我叫月奴，是杜公子的......贴身侍女。”
梅子溪不动声色：“林大都护在哪？”
月奴拍了拍手，两名壮汉架着昏迷的林劲羽从神像后走出。看到丈夫苍白的面色，梅子溪心如刀绞，但面上丝毫不显。
“条件？说吧。”
“爽快。”月奴微笑，“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梅子溪也笑了：“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月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喝下这个，我就放了他。”
梅子溪接过瓶子，打开嗅了嗅——是忘忧散，浓度极高。
“你们处心积虑，就为了毒死我？”
“毒死？不不不。”月奴摇头，“是要你忘记。忘记杜大人的仇，忘记林劲羽是谁，成为我们的人。”她眼中闪着恶毒的光，“想想看，林大都护醒来发现爱妻不认得他了，该多有趣？”
梅子溪握紧药瓶，突然注意到月奴腰间挂着的香囊——正是“雪中春信”的味道。
“我有个问题。”她故作犹豫，“刀疤男身上的符文，是你绣的？”
月奴骄傲地昂起头：“不错。我的女红在部落里可是.....”
话未说完，梅子溪突然将药瓶掷向她面门！月奴闪身躲过，却见梅子溪已经抽出短剑，直取她咽喉！
“杀了他！”月奴尖叫。
壮汉的刀刚要落下，原本昏迷的林劲羽突然睁眼，一个肘击撞在右侧壮汉肋下！同时梅子溪的短剑脱手飞出，精准刺入左侧壮汉的喉咙。
月奴见势不妙，转身就逃。梅子溪正要追，却见林劲羽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地。
“别管我......追......”他艰难地说。
梅子溪犹豫了一瞬，还是扶起丈夫：“让她跑吧，反正......”
“反正她已经中了毒。”林劲羽接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梅子溪惊讶地看着他：“你......没昏迷？”
“装的。”林劲羽靠在她肩上，声音虚弱但清醒，“那女人进来时，我正好醒了。”
“那头痛......”
“真的。”林劲羽苦笑，“不过看到你遇险，哪还顾得上疼？”
梅子溪心头一热，扶着他慢慢坐下：“你怎么知道她中了毒？”
“你身上有刀疤男的毒药味道。”林劲羽轻声道，“我猜你抹在瓶口了。”
梅子溪笑了。这就是她的林大都护，即使头痛欲裂，观察力依然敏锐如刀。
“我们得赶紧回去。”她担忧地抚上他的额头，“你的脸色很差。”
林劲羽却握住她的手：“等等......有件事.....”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梅子溪。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符，绣着“长相守”三个字，针脚乱七八糟，却看得出极用心。
“这是......”
“我绣的。”林劲羽耳根通红，“练了三个月......还是这么丑。...”
梅子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个曾经令匈奴闻风丧胆的铁血将领，居然偷偷学女红给她绣平安符......
“丑死了。”她哽咽道，却将平安符紧紧贴在胸口，“但我喜欢。”
林劲羽笑着将她拉入怀中。月光透过残破的庙顶，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银边。
三日后，边境哨卡抓获了一名试图逃往匈奴的女子，她脸上布满毒疮，已经神志不清。经辨认，正是杜明瑾的贴身侍女月奴。
每当林劲羽头痛发作时，梅子溪总会拿出他绣的那个丑丑的平安符，放在他掌心。
“记得这个吗？你答应我要长相守的。”
而这时，无论多疼，林劲羽都会挤出一个微笑，紧紧握住她的手：
“嗯，长相守。”
......
梅子溪是被一阵窸窣声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窗纸透出蟹壳青的微光。她下意识往身旁摸去，被褥尚温，却不见林劲羽的身影。枕头上放着一枝带露的野梅，想必是他晨练时摘回来的。
“这傻子.....”梅子溪嘴角微扬，将花枝凑到鼻尖轻嗅。淡淡的梅香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林劲羽浑身是血地将她从匈奴包围中救出，斗篷里却藏着一枝完好无损的野梅。
“受伤了还摘花......”
“你是谁？”
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梅子溪抬头，笑容凝固在脸上。林劲羽站在那儿，手握刀柄，眼神陌生而警惕。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中的戒备——那是一种看敌人的眼神。
梅子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缓缓坐直身子，手指悄悄摸向枕下的短刀：“林劲羽？”
“你认识我？”林劲羽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房间，“这是哪里？我为什么......”
话未说完，他突然抱住头，太阳穴青筋暴起。梅子溪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停药后的记忆闪回又发作了，而且比以往都严重。
“别紧张。”她放柔声音，做了个他们之间的战术手势——拇指与食指相触，表示“安全”。
林劲羽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