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斯年再次恢复清醒的感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沉重。
并非疲惫,而是一种如同被温暖熔岩包裹般的沉实感。
塞莱斯特的羽翼依旧拢着,但先前绷紧如铁的姿态已然松懈,化作一道柔软而温暖的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光线透过赤红鳞膜的缝隙渗入,在昏暗的空间里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他微微动了一下,立刻感觉到环在腰际的手臂收紧了片刻。
覆盖着细鳞的掌心带着未散的热度,紧贴着他的皮肤。
塞莱斯特还睡着,呼吸悠长而平稳,与他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竟有种意外的和谐。
楚斯年抬起眼,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近在咫尺的面容。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高傲的金色眼瞳此刻紧闭着,凌厉的眉宇舒展开来,竟显出一种近乎平和的静谧。
不受控制浮现的赤红鳞片已经消退了大半,只在他额角、颈侧还残留着些许痕迹,如同某种神秘的纹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混合了龙族特有的如同炙烤过的琥珀般的气息,以及情欲过后独有的慵懒甜腻。
楚斯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甚至有些习惯。
他轻轻吸了口气,试图挪动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却不小心牵扯到了某些使用过度的肌肉,细微的酸痛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几乎是同时,塞莱斯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那双熔金般的竖瞳缓缓睁开。
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在聚焦于楚斯年脸庞的瞬间立刻变得清明,里面飞快掠过一丝紧张。
“维伦提斯……”
他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试图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楚斯年颈侧一处淡淡的红痕上,那是先前失控时留下的印记。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视线,环在楚斯年腰上的手也微微松了些力道,似乎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抱着。
楚斯年看着他这副与先前判若两人的无措模样,心底那点微妙的不自在反而散了些。
他没有推开那只手,只是将头往柔软的枕褥间埋了埋,闭上眼,用一种带着浓重倦意含混不清的声音低语:
“别说话……再睡会儿。”
塞莱斯特的身体僵了片刻,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环绕在楚斯年腰际的手臂重新找到了一个既不会禁锢,又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力道。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楚斯年柔软的发顶,鼻腔里充盈着对方身上与他自身气息交融在一起的清浅冷香,混合着情事过后特有的暖融。
龙翼微微调整角度,将可能透入的光线遮挡得更严实了些,营造出一个更加私密也更适合安眠的昏暗空间。
世界树仪式的余韵、龙晶的微妙感应、以及刚刚那场耗尽心神与体力的亲密纠缠都化作沉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将两人一同淹没。
楚斯年能感觉到身后胸膛平稳的起伏,规律的心跳声像是最好的催眠曲。
他放任自己沉入这片由羽翼、体温和熟悉气息构筑成的安全领域,意识很快便模糊起来。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似乎听到一声带着某种难以名状情绪的叹息拂过发梢,又或许,那只是他自己恍惚间的错觉。
楚斯年沉在深沉的睡梦中。
镜光湖谷的洗礼让他身心松弛,如同漂浮在温润的水流里,而塞莱斯特怀抱的暖意更是将这份安宁烘托得恰到好处,驱散了所有现实的寒意。
意识的堤坝一旦松懈,某些被强行镇压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便如同水鬼狞笑着浮出水面。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站在一个破败不堪的院落里。
四周杂草丛生,高及膝弯,在萧瑟的风中发出窸窣的呜咽。
院子中央立着一间摇摇欲坠的小屋,木窗破损,门板漏风。
他的意识是浑浑噩噩的,仿佛被一层浓雾包裹,只觉得身体很冷,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间唯一能算作遮蔽的屋子走去。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土地和枯草断梗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地一步一顿向前。
视野里只有那扇漏风的破门,像一个黑洞洞的等待吞噬什么的入口。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
“吱呀——”
破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就在门扉洞开的刹那,一个身影猛地从门内的黑暗中扑出!
那是一个身着胜雪白衣的男子,身姿清癯,脸上却蒙着一条刺眼的白绸,完全遮蔽了双眼。
楚斯年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下半张脸,一股巨大的力量便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呃!”
楚斯年猛地弹坐起来,心脏像是要炸开般疯狂擂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浅色的眼眸因惊惧而睁得极大,里面充满未散的恐慌与难以置信,脸上是全然失态的苍白与震动。
过了好几秒,惊魂未定的瞳孔才缓缓聚焦,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但心头那阵没由来的惊悸与空洞感却挥之不去。
他用力揉了揉额角,试图抓住梦境的碎片,却只捞起一片模糊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心慌,具体内容已杳无踪迹。
他这才注意到身边是空的,塞莱斯特不知去了哪里。
下意识想挪动一下身体,一阵强烈的酸软和某些部位的隐秘钝痛立刻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裸露的胸膛、腰腹乃至大腿内侧,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痕与隐约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昨晚那些混乱而炽热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塞莱斯特充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的眼神,滚烫的呼吸,以及那双覆盖着鳞片的手在他身上留下的触感……
楚斯年的脸颊“轰”地一下爆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昨夜实在是太乱来了。
此刻只觉得抬起胳膊都牵扯着阵阵酸软,昨晚的记忆终止在极度的疲惫与昏沉睡去的那一刻,后续如何收场、何时结束,全然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