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尼终于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呓语,脑袋“砰”一声砸在油腻的木桌上彻底醉死过去,发出响亮的鼾声。
喧闹的酒馆里,无人特别注意这个角落的醉汉和他对面看似也已微醺的同伴。
楚斯年脸上那层朦胧的醉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眼神恢复一片清明冷静。
他拿起桌上罗德尼那瓶还剩小半的烈酒,仰头,喉结微动,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醉态。
酒精带来的灼热感在胃里升腾,但很快一股清凉的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将那股晕眩和燥热压制、驱散。
他确实酒量平平,但身为经验丰富的宿主,一点即时生效的“高级醒酒剂”还是兑换得起的。
醉酒坏事的戏码可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了一圈酒馆,确认无人特别关注这边后从容起身。
经过瘫软如泥的罗德尼身边时,他的脚步似乎极其自然地微微一顿,宽大的袖袍拂过对方腰间。
待楚斯年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酒馆门外的夜色,罗德尼腰间那串原本挂着的金属环已经不见了踪影。
夜风微凉吹散了身上的酒气。
楚斯年站在街角阴影中,指尖把玩着那串冰凉且分量不轻的钥匙。
他本就觉得此事疑点重重,罗德尼过于热情的招待、闪烁的言辞、尤其是刚才那番近乎露骨的立场试探,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可惜对方身上似乎被施加了某种保密或防探查的魔法,即便在醉得神志不清时也无法诱导出关键信息。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白天去过的那片仓库废墟的方向快步走去。
白天虽然仔细勘察过,但碍于塞莱斯特的存在,他们之间难以忽视的吸引力与龙晶的共鸣,或多或少干扰了他的专注力。
现在夜深人静,塞莱斯特不在身边,正是他抛开一切干扰重新审视现场的最佳时机。
借着手中凝出的那团魔法柔和光球,楚斯年在废墟和仓库外围再次仔细搜寻。
他顺着残留的破坏痕迹,从外围逐渐向内收缩调查范围,最终再次停在仓库那扇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破败大门前。
从破坏的轨迹看,那头龙确实暴戾且力量惊人,一路冲撞直奔仓库中心。
但楚斯年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
他取出那串钥匙,借着微光一把一把地尝试,终于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一扇隐藏在废墟后方相对完好的侧门被打开。
混合了焦糊、尘土、以及某种过于浓郁的龙焰灼烧后特有的硫磺与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楚斯年立刻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眉头紧蹙。
这味道即便过去了好几天,在密闭空间里发酵后依然刺鼻得有些反常。
他闪身进入轻轻掩上门。
仓库内部比从外面看更加狼藉,到处是烧焦的木料、融化的金属和散落的货物残骸。
他没有开灯,只依靠手中那团稳定的光源开始一寸一寸地检查。
很快就停在一大片焦黑的墙壁前。
这是龙焰正面冲击的痕迹,范围很大,破坏彻底。
如果那头龙的目标是掠夺珍贵的“霜火结晶”,它为何要大肆破坏这个储存地点?
楚斯年蹲下身,光球凑近地面。
在几块倒塌的货架与墙壁形成的极其狭窄的缝隙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暗褐色的痕迹。
白天光线复杂,又有人在场,确实很难发现。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凑到鼻尖嗅闻,又仔细观察其干涸的状态和微弱的能量残留。
是龙血。
纯正的龙族血液。
这证实了塞莱斯特的感知,确实有龙在此受伤。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个紧靠着内侧墙壁的沉重木箱上。
白天他也检查过这里,但当时只是粗略查看。
他调动起体内并不算磅礴,但此刻因龙晶存在而异常活跃的魔力,手臂上悄然浮现出几片细密的银色鳞片,力量随之涌现。
龙爪用力将沉重的箱子推开半米。
箱子移开,露出后面一小块看似普通的墙壁。
然而在楚斯年手中光球的照耀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墙壁表面覆盖着一层近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魔法纹路!
纹路复杂而古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波动,绝非仓库应有的防护魔法。
一个边防仓库的墙上为何会隐藏着如此危险的魔法?
楚斯年抬手碰了碰额间微微发热的龙晶。
晚上他与塞莱斯特亲近后,龙晶愈发活跃,连带着他自身的感知和对魔力的操控都敏锐了许多,才发现了这个魔法。
想到与塞莱斯特的“亲近”,楚斯年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薄红。
他连忙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赶出脑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起来。
当务之急是尝试解读或破解这个魔法。
他伸出手指,悬停在魔法纹路之上,没有贸然触碰,而是闭上眼,将一丝极细的魔力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隐秘的纹路,试图解析其结构和目的。
这很冒险,但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这个禁锢魔法异常坚固,而且最近显然被加固过,结构复杂,陷阱重重。
他必须避开所有可能触发警报或反击的节点,寻找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锁芯”。
他的魔力总量并不占优势,但此刻或许是额间龙晶的活跃,或许是血脉深处属于初代大魔导师阿斯托利亚的一丝微薄馈赠被激发,他的感知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那些足以迷惑大多数法师的魔法障眼法和嵌套回路,在他眼中清晰可辨,如同水中游鱼总能找到最安全的缝隙悄然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