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默契中流逝。黄子钰的“放权”行为愈发明显,他已很少出席日常军事会议,更多是通过书面报告了解情况,或在阮敏主动咨询时提供战略性建议。南越国的军队系统,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后,开始逐渐习惯由国防部和总参谋部直接下达指令的新常态。阮敏对军队的掌控,随着黄子钰影响力的淡化而稳步增强。
时机已然成熟。黄子钰选择在一个傍晚,请求与阮敏在总统府书房进行一次私人会面。没有随从,只有他们两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情愫与政治算计。
阮敏亲自为他斟茶,动作优雅,眼神却带着审视:“元帅近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军务依旧操劳?” 她的话语带着试探。
黄子钰接过茶杯,没有立即饮用,而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不全是军务。或许是旧伤吧,当年在金三角留下的隐患,近来总觉得精力不似从前,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他抬起眼,目光坦诚地迎向阮敏:“阮敏,南越国如今大局已定,内有民族党凝聚人心,外有强军震慑宵小。我这个外来者,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我想正式向你请一段长假,回龙巢基地静养,南越国的军务,以后就完全拜托你和各位将军了。”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阮敏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预料到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黄子钰会如此直接、如此坦荡地提出。他没有找任何冠冕堂皇的政治借口,而是用了最难以被拒绝的“健康原因”,并且明确表示将军权彻底交还。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你的身体要紧。这些年,为了南越国,你辛苦了。” 她没有虚伪地挽留,因为这正是她内心深处所期望的结果。“龙巢那边环境清幽,适合休养。你放心,南越国的军队,是你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我会让它继续成为扞卫国家的钢铁长城。”
“我相信你。”黄子钰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我联手,方能平定内外。如今你已能独当一面,我也可以安心退下来,看看书,钓钓鱼了。”
两人之间的对话,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虚伪客套,更像是一种基于高度政治智慧下的体面告别。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是对双方、对联盟最有利的选择。
黄子钰将以“旧伤复发,需长期静养”为由,返回龙巢基地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南越国军方高层引起了巨大波澜。
一批由黄子钰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壮派军官情绪激动,他们聚集在总参谋部,向阮敏信任的将领表达担忧和不理解:
“元帅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没有元帅坐镇,军心会不会动摇?”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
这些反应,立刻被“暗影”记录并呈报给阮敏。阮敏对此并不意外,她深知黄子钰在军中的威望。她采取了恩威并施的手段,一方面亲自召见了几位带头的高级将领,安抚情绪,肯定黄子钰的功绩和“暂时”休养的必要性,强调军队对国家、对民族的忠诚高于对个人的效忠;另一方面,则迅速进行了一系列人事微调,将一些反应过于激烈的军官调离关键岗位,同时提拔了一批明确表示效忠她和民族党的军官。
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很快便流传出去,引发了外界的各种解读。
京城的周瀚林老爷子接到报告后,沉吟良久,对周维民说:“黄子钰此子,能进能退,真乃人杰。他这一退,阮敏地位更固,南越国内部短期内将铁板一块。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也是警示。好事在于联盟更加纯粹(以黄家为主导),警示在于,一个内部高度统一的南越国,未来自主性会更强。”
港岛的黄天得知弟弟的决定后,在与苏慧文、王安娜的私下谈话中感叹:“子钰做出了最明智,也最艰难的选择。他保全了与阮敏的情分,也保全了潜龙与南越国联盟的根基。接下来,我们在南越的利益,需要更多地转向经济和幕后渠道来维护了。”
华盛顿的罗伯特将军则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和犹疑。“旧伤复发?静养?”他反复咀嚼着这份情报,“这太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了!黄子钰怎么可能主动放弃权力?这一定是他们麻痹我们的诡计,想诱使我们放松警惕,或者……他们在策划更大的行动!”
他下令情报部门:“重点监控龙巢基地的动向,以及黄子钰‘静养’期间是否还有秘密活动!同时,加大对南越国军队新领导层的渗透力度,我不相信黄子钰的影响力会真的消失!”
一周后,黄子钰在南越国首都机场,举行了一个低调的告别仪式。阮敏亲自到场送行,两人在镜头前握手,面带微笑,展现了联盟的稳固。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飞机冲上云霄,离开了这片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土地。黄子钰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心中五味杂陈。有卸下重担的轻松,有对过往峥嵘岁月的怀念,也有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
而在河内的总统府,阮敏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她终于完全掌握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柄,再也没有人能与她分享,或者说,威胁她的权威。然而,她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全然喜悦,反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孤独的情绪。
黄子钰的退隐,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开启了南越国以及整个联盟关系的新篇章。表面上的权力过渡平稳完成,但黄子钰留下的巨大影响力阴影,以及各方势力在新的力量平衡下的重新博弈,才刚刚开始。南海的风云,并未因一位元帅的离去而平息,反而进入了更加错综复杂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