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她爱慕虚荣,仗势欺人,嫉妒心强……身上贴满了坏人的标签。
小时候,因为自己母亲是残疾人的缘故,受到了同学的异样对待。
小孩子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去请教父母。
“他们打你吗?”
母亲这样问道。
张笑笑记得很深刻。
那时她扳着手指诉说了自己的遭遇。
铅笔盒被人乱扔,捡笔的时候会被人故意踩脚,值日的时候自己要干更多的活,大家总是动不动就会嘲笑自己……
而母亲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知道,这都是些小孩子间的打闹而已,不用在意。”
张笑笑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很委屈。
之后她的生活日渐压抑了起来,到了初中时,真正被同学用拳头确确实实打到脸上时,她倒是没有再去找母亲了。
她挥起了拳头,和他们扭打成一团。
后来,他们被叫了家长,张笑笑永远忘不了走出老师办公室那天,满脸愁容的母亲失望地看着自己:
“笑笑,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那一刻,她突然感觉之前雨点般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一点都不疼。
她不再反抗了。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转校生,来到了她的班级。
刚来的一个礼拜内,她目睹了好几次欺凌现场,像个傻子一样冲上来阻止,然后,不可避免的被打了。
“好疼啊,被打得这么疼,你都不喊一声吗?”
她哭着喊道,坐在地上,像个傻子一样抹着掉不完的眼泪。
“你不用管就不会疼。”
张笑笑说。
“可是,我又不能看着,你没和老师,家长说过吗?好疼啊,呜呜呜。”
女孩抽了抽鼻涕,像是扯动了脸上红肿的地方,又哭了起来。
张笑笑没说话,只是道:
“拿冷水扑一扑就不会疼了。”
“真的?那我回去试试。”
“反正我一直是这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笑笑,你呢?”
“你名字是三个字啊,我两个字,我叫白依,白色的白,依然的依。”
从那天后,她永远的记住这个名字。
白依被打的第二天,班级老师离职,那些打了她的学生也几乎都转校了。
“我和爸爸说了,他说这个是校园欺凌,最不可原谅的一种恶行!”
她没消肿的脸挤出一个笑。
那一刻,张笑笑只是想着……好羡慕啊。
和白依成为朋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活出了另外一段人生。
她意识到了,自己可以换一种活法,一种不必单靠自己活下去的生活方式——
寄生虫。
“张笑笑?”
周边吵闹的声音突然插入一道沉稳的男声,却很刺耳。
张笑笑放下手机,看向问话的人,白依的父亲。
他也是来参加星南音乐节的吗?真闲啊。
“叔叔,有什么事吗?”
她硬逼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
“嗯,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白局长轻描淡写说着。
“和你的工作有关。”
张笑笑呆住了,一股无力感顿时布满全身。
“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白局长不给张笑笑拒绝的机会,已经转身走了,头也不回,似乎笃定张笑笑一定会跟过来。
张笑笑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来到一处没有什么人的空地,白局长率先开口:
“笑笑,你和依依认识十几年了吧,说实话,我很意外。”
张笑笑低着头,呵呵笑了一下:
“是啊,十几年了。”
“依依和你不一样啊,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白局长扭头看向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即便你在她身边这么久,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但她却依旧没怎么长大啊。”
“那可能是我做的还不够过分。”
张笑笑仰起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很难看。
白局长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人做错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可以为我女儿的过错买单,但没必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付出。”
“张笑笑,你也是,做错事,要付出代价。”
张笑笑仰着脸,光芒从她的脸上划过:
“所以,我失去工作是你干的?”
“我没有让她开除你的意思,如果你今天回到了公司,那么,你就不会被开除。”
白局长没有否认,淡淡地说道。
张笑笑愣了下,自嘲般问道:
“我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吗?”
白局长说:
“当然。”
“真羡慕啊,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未来。”
张笑笑摇了摇头,攥紧了手,指甲狠狠陷入肉里。
“你自己也不是这样吗?仗着依依的朋友身份,便利了不少事。”
白局长眉头轻轻皱起:
“我其实很早就想找个机会和你谈谈了,因为你从湖里救过依依,所以,这些年,我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我已经无法继续容忍你呆在依依身边了。”
张笑笑拿起手机,着向白局长:
“如果我现在打电话给依依,你猜一猜会怎么样呢?”
白局长依旧不为所动:
“不要把自己最后的遮羞布都扔掉。”
“难道不是我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你才来报复我的吗?”
张笑笑反问。
这是她最后的反击。
白局长忽地笑了出来:
“你就当这样吧,张笑笑,你还是不懂依依。”
真是莫名其妙,当官的人说话都这么云里雾里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
“依依说了,今天是你生日,过了今天,你也就27岁了吧,金陵的生活节奏太快了。”
“趁年轻,换个地方发展吧。”
白依父亲的声音很轻,但张笑笑却感觉浑身刺痛。
寄生虫,总会有被揪出来的一天。
只是,这天来的太突然了。
真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