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门在身后合上,千乃手里还攥着那卷湿透的棉布和炭笔,走廊的风从回廊尽头吹过来,掠过她的额发,带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她没停下,脚步平稳地往居所走,指节因长时间握笔有些发僵,但她没松手。
房间里安静得很,她坐到桌前,把湿布摊在窗台,炭笔放在砚台边,翻开新本子,开始誊写上午的推手记录,动作精准,笔画利落,每一个数据都标得清楚,她写完第五次对抗的细节,目光停在“小指抽动”那一行,顿了两秒,又在旁边补了一句:“频率与查克拉波动同步,非偶然。”
她合上本子,正要起身换衣,门被轻轻推开。
玲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叠浅灰白色的布料,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压得一丝不苟。她没提训练,也没问上午的事,只是走近,把那叠布放在千乃膝上。
“来,试试这个。”
千乃低头看,手指掀开一角。是衣服,缩小版的日向族服,肩线、袖长都按她的身形裁过。布料是家族特制的透气麻棉,外层轻,内衬软,适合长时间活动。
她第一反应是检查袖口,指尖一拨,袖内侧有个暗袋,不大,但足够藏两枚微型苦无或一张折叠起爆符,她立刻说:“角度偏了五度,出忍具时会卡住。”
玲笑了,没反驳,只是把衣服轻轻展开,指着衣摆内侧的一处绣纹。
“你看这里。”
千乃顺着看去,白眼图腾,用银线细细绣成,不是印的,也不是贴的。纹路清晰,脉络分明,连瞳孔的放射状线条都一针一线勾了出来。她伸手碰了碰,针脚密实,触感微凸,像是有人花了很久的时间,一针一针缝进去的。
“这是妈妈一针一线绣的白眼,”玲的声音很轻,“不是图案,是血脉。”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千乃的眼睛。
“你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更要记得——你是谁的孩子。”
千乃的手指还贴在绣纹上,没动。她没说话,但肩膀的线条松了一瞬。她忽然意识到,这衣服不是装备,不是战术配置的一部分。它是被做出来的,是有人坐在灯下,一针一线,把时间和心意缝了进去。
她低声说:“……像妈妈的眼睛。”
玲笑了,把衣服重新叠好,递过来:“换上看看。”
千乃接过,转身进了屏风后。片刻后,她走出来。
族服贴身合体,袖口的暗袋朝外一侧做了加固,出忍具时不会撕裂。她下意识地抬手,试了试动作幅度,确认不影响柔拳起手式。
玲看着她,眼神很静,又有点亮。
“站直。”她说。
千乃站定,但姿势仍是训练时的习惯——双肩微前倾,掌心朝内,重心落在前脚掌,随时能发力。这是对抗姿态,是准备迎击的架势。
玲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不是迎敌,是立身。”
千乃没动。
“日向的女子,不靠张扬取胜。”玲站到她身后,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缓缓往后拉,“靠的是——站在这里,就没人敢轻视。”
她教她怎么把重心落回足心,怎么让呼吸沉下去,怎么让眼神不带攻击性,却依然清明。
“抬头,但别昂。挺背,但别僵。”玲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滑下,轻轻压了压她的手腕,“手要收得住,眼神要照得远。你不是在等谁来挑战,你是在告诉所有人——我在这里,我稳如竹。”
千乃闭眼。
她想起父亲教推手时说的话:“等他松劲。”
那时候她学的是怎么抓住破绽,怎么在对手力道转换的瞬间切入。而现在,母亲教她的,是怎么让自己成为那个“不会松劲”的存在。
她重新睁眼,站得笔直。
镜子里的小人穿着族服,衣摆的白眼在光下泛着微光。她的眼神不再像上午那样锐利如刀,而是像静水,映着光,却不泛波澜。
玲退后一步,看着她,嘴角慢慢扬起。
“这才像样。”
千乃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镜中的影子。她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衣摆的绣纹。
“妈妈,”她说,“这个白眼,以后能改吗?”
“改?”
“我想让它动起来。”她声音很平,但眼里有光,“像真的那样,能转,能看穿东西。”
玲笑了:“你现在连站都还没站稳,就想让绣的白眼动了?”
“我只是问能不能。”千乃看着她,“如果线够细,材料够轻,加上查克拉导丝,理论上可行。”
玲摇头:“你啊,脑子里永远在算。”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巾,叠成方块,递给千乃:“拿着。”
千乃接过,下意识就要往腰间塞。
“不是藏。”玲按住她的手,“是拿着,像拿着一样重要的东西。”
千乃顿住。
“日向的女子,手上可以有力,但心里要有敬。”玲看着她,“这块布,是你外婆留给我的。她走之前,亲手叠好,放在我掌心。她说,有些东西,不是用来藏的,是用来记得的。”
千乃低头看那块布。普通棉布,边角有些磨损,折痕很深,显然是被反复打开又叠起。
她没说话,只是把布轻轻放在胸口前,双手捧着。
玲点点头:“这就对了。”
她拉着千乃走到院中。日头偏西,阳光斜照在石砖地上,影子拉得细长。玲站到她对面,双手交叠于腹前,站姿如松,眼神平视。
“看好了。”她说,“这才是日向女忍者的站相。”
千乃盯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记下:肩线平直,下颌微收,呼吸均匀,目光不偏不倚。她照着摆出姿势,一开始还是带着训练时的紧绷感,但玲一次次纠正,手扶她的腰,压她的肩,提醒她“别用力,是自然”。
第三次调整后,她终于站住了。
没有刻意,没有对抗,只是站着。
像一棵刚抽枝的竹,细,但直。
玲看着她,忽然说:“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护送商队到边境。”
千乃抬头:“任务?”
“嗯。三天来回,不难。”玲笑了笑,“你不用操心。”
千乃没接话。她知道母亲是上忍,任务从不失手。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
玲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我不在的时候,你继续练,但别熬。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别整天记数据,也别老盯着别人的小动作。”
千乃眨了眨眼:“我记那些,是为了变强。”
“我知道。”玲伸手,轻轻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可你也是孩子。三岁的小孩,该笑的时候要笑,该玩的时候要玩。别把自己活得像四十岁的忍者。”
千乃没笑,但眼神软了一瞬。
“妈妈。”她忽然说,“你回来的时候,我能穿这件衣服接你吗?”
玲一愣,随即眼眶有点热。
她点头:“当然能。”
千乃低头看了看衣摆的白眼,手指轻轻摩挲那处绣纹。
“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说,“因为这个白眼,还没学会怎么动。我得教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