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眼中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媚态,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勾魂摄魄的颤音:“叔叔……武都头……念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奴家吧……奴家愿意……愿意一辈子伺候叔叔……”
她伸出手,试图去抓武松的衣角,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又带着一种绝望的诱惑。
武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潘金莲伸来的手,那双冰寒的眸子里爆发出滔天的怒火和更深的厌恶!
“贱人!”
武松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鄙夷。
“死到临头,还敢用这等下作手段!”
他“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回廊里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不——”
潘金莲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
色诱失败!她连滚带爬地起身,转身想跑!
“哪里跑!”武松一声厉喝!
几个早被武松震慑住的西门府家丁,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堵住了潘金莲的去路。
“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潘金莲疯狂地撕打着靠近的家丁,眼神怨毒地扫向闻讯赶来的吴月娘等人。
“大姐姐!月娘姐姐!救我!武松他疯了!他要杀我!你们快报官啊!”
吴月娘被几个丫鬟搀扶着,远远站在回廊尽头,脸色苍白,看着状若疯魔的潘金莲和杀气腾腾的武松,眼神复杂。
有恐惧,有厌恶,有对西门府倾塌的悲凉,唯独没有一丝对潘金莲的同情。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冷漠地转开了脸。
其他姬妾更是纷纷后退,眼神里只有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求救无门!最后的希望破灭!
潘金莲彻底绝望了!
她猛地转身,披头散发,状若疯妇,指着武松厉声尖叫:“武松!你凭什么杀我?你兄长那三寸丁!那废物!他算什么男人?他凭什么拴住我?西门大官人比你强一万倍!我就是要跟他!我……”
“住口!”
武松一声暴喝,震得潘金莲后面的话生生噎在喉咙里!
他一步步逼近,刀锋的寒光映照着他冰冷刚毅的脸。
“你这毒妇!心如蛇蝎!为求富贵,伙同奸夫,毒杀亲夫!证据确凿!今日,武二便用你这颗黑心,祭奠我兄长在天之灵!”
潘金莲看着那越来越近闪着寒光的刀锋,看着武松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再无半分人情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将她彻底淹没!
她瘫软在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即将触及她胸口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电光火石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她因极度恐惧而涣散的瞳孔中疯狂闪现:
那滴在并蒂莲缎面上晕开的血珠……
张大户肥腻的手覆上手背的触感……
滚烫羹汤泼在手背的剧痛和张吴氏嘴角的冷笑……
武大郎佝偻瑟缩的背影和地痞的淫笑……
武松那如天神下凡的英姿和冰冷鄙夷……
王婆枯指捻着砒霜黄纸包在油灯下的蠕动……
西门庆的扇子滑落脚边,扇面上精致的春宫图……
武大郎凸出眼眶、充满怨毒的青紫面孔和被死死蒙住剧烈挣扎的被子坟包……
王婆在灵堂上捏她手腕时眼中那毒蛇般的赞许……
西门庆随手抛洒的、在歌妓颈间滚动的明珠……
官哥儿娇嫩手臂上被猫爪划出的刺目血痕和李瓶儿枯槁绝望的脸……
西门庆在灵堂上轻挑捏着吴银儿腰肢的手指……
最后定格在那个久远得如隔世的午后: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缝隙,落在未绣完的白色并蒂莲上,少女纤细的手指捏着绣花针,指尖粉嫩,眼底带着一丝对未来模糊而干净的希冀……
如果当初……
一丝极其微弱、混杂着悔恨、不甘、怨毒和巨大荒谬感的复杂情绪,在她眼底深处一闪!
然而,这刹那的清醒,像投入无边黑暗的萤火,被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刀锋彻底吞噬!
没有时间了!
武松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他手腕沉稳如山,腰刀带着破空之声,没有丝毫犹豫,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潘金莲的胸膛!
噗嗤——
是利刃穿透骨肉的闷响!
是生命被强行终结的哀鸣!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那双曾经倾倒众生、盛满过天真、敏感、屈辱、怨毒、欲望、算计、疯狂、恐惧的美丽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
瞳孔骤然放大,映照着武松那张冰冷如石刻的脸,映照着回廊上方那一角灰蒙蒙的天空。
那眼神的最后一瞬,凝固着什么?
是彻底的、对死亡的恐惧?
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空洞?
是一丝扭曲的、终于解脱的释然?
还是……那最后一点未能燃尽的刻骨怨毒?
无人知晓。
滚烫的鲜血从她破碎的胸口狂飙而出!
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绝伦的弧线!
噗——
血光飞溅!
曾经倾倒众生的面庞,失去了所有血色。
精心梳理的云鬓散乱,珠钗委地。
那具承载了太多欲望、罪孽与苦难的美丽躯体,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冰冷肮脏的回廊地面上。
咚!
沉闷的声响,为这场漫长悲剧画下了最后一个休止符。
所有的浮华、情欲、算计、怨恨、痛苦、挣扎、恐惧、不甘……都在这一刻,归于永恒的死寂。
武松拔出腰刀。
殷红的血珠顺着雪亮的刀锋缓缓滑落,滴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花。
他转身,将那柄饮血的刀,恭敬地供奉在临时设置的武大郎灵位前。
烛火摇曳,映照着“亡兄武植之灵位”几个墨字,也映照着刀锋上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