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呢!”解宝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俺躲在暗处打听道,吴用之那狗官和祝老狗,因为丢了账册,又在岛上吃了大亏,最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动作频频。他们好像……从京城请来了更厉害的高手!”
“更厉害的高手?”孙立眉头紧锁。
“嗯!”解宝点头,“听说是叫什么……‘北斗七煞’!一共七个人,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心狠手辣!专门来对付你们的!”
“北斗七煞!”孙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了更旺盛的战火。
来的好!正好用他们的血,祭奠韩滔,祭奠所有死难的兄弟!
“还有,”解宝继续道,语气带着兴奋,“俺还打听到,顾家姐姐……可能也没死!”
“什么?”孙新浑身剧震,猛地抓住解宝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大嫂她……她在哪儿?”
孙立和解珍也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解宝。
解宝被孙新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道:“俺也是听说!不太确定!有人说,大概半个多月前,有人在登云崖下游几十里外的一个偏僻渔村,见过一个受伤的女人,被渔民救了,描述的样子……有几分像顾家姐姐!但等祝家庄的人闻讯赶去,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孙新的心就像坐过山车般,从狂喜的巅峰跌入担忧的谷底。
有线索!
娘子可能还活着!
但她受伤了?
现在人在哪里?
是否安全?
希望虽然微弱,却驱散了他心中积郁已久的阴霾,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渴望。
“哪个渔村?带我去!”孙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抓着解宝胳膊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孙立相对冷静,他按住孙新的肩膀,沉声道:“二弟,稍安勿躁!既然有线索,就是好事。但我们现在贸然前去,很可能落入敌人的圈套,或者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先把我们的人集结起来,稳住阵脚,再从长计议!”
孙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哥说得对。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救回娘子的希望,也毁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大哥,你说得对。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联络泥菩萨和其他信得过的兄弟。”
孙立点了点头,看向解宝:“解宝,你对附近熟悉,可知现在哪里比较安全,适合我们暂时藏身?”
解宝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离这里不远,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在山坳里,平时很少有人去。俺之前养伤的时候,偶尔会去那里落脚。”
“好,就去那里!”孙立当机立断。
四人不再停留,由解宝带路,借着越来越密的雪幕和暮色的掩护,迅速离开了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与回忆的废墟,向着山坳深处的废弃山神庙潜行而去。
雪,越下越大了。
洁白的雪花无声地飘落,试图掩盖世间的污秽与伤痕。
但所有人都知道,覆盖在白雪之下的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搏杀。
团队的核心再次集结,希望的微光已然亮起。
……
废弃的山神庙比想象中还要破败。
庙门早已不知去向,殿内供奉的山神塑像金漆剥落,半边脸颊塌陷,露出里面暗黄的泥胎,显得格外凄凉。
蛛网在残破的窗棂和房梁间摇曳。
但这里足够隐蔽,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以通行,易守难攻。
四人简单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区域,升起一小堆篝火。
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冷,也映照着四张神色凝重的脸。
“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泥菩萨。”孙立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作响,“他是我们在登州城内的眼睛和耳朵,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城里的具体状况,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孙新点了点头:“泥菩萨老奸巨猾,藏身之处肯定极其隐秘。而且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必然更加警惕。寻常方法,恐怕很难找到他。”
“俺知道怎么找他!”解宝忽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俺之前养伤的时候,闲着没事,在城里偷偷晃悠,记得泥菩萨好像在城西的骡马市附近,有个秘密的联络点。是个卖跌打膏药的老瞎子,铺子门口挂着个褪了色的八卦幡子。”
孙新和孙立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喜。
这倒是个重要的线索!
泥菩萨这种老江湖,狡兔三窟,肯定不止一个联络点。
“好!明天一早,我和二弟想办法混进城,去骡马市找那个老瞎子。”孙立道,“解珍、解宝,你们留在这里,守着这个据点,同时注意周围的动静。这里是我们暂时的‘家’,绝不能有失。”
“放心吧,孙提辖!”解珍拍着胸脯保证,“有俺们兄弟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解宝也用力点头。
计议已定,众人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
连日来的奔波、紧张和情绪的大起大落,早已耗尽了他们的精力。
孙新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看着跳动的火焰,心绪翻涌。
娘子,你到底在哪里?
是否安然无恙?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吗?
希望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地生根发芽,带来无尽的思念和担忧。
孙立看着弟弟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暗叹。
他知道,找不到顾大嫂,孙新的心就永远悬在半空。
他走过去,将一块烤热的干粮递给孙新。
“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孙新接过干粮,默默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夜色渐深,风雪更急。
破庙之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天地。
庙内,篝火摇曳,四个伤痕累累却意志坚定的灵魂,在这暴风雪前的短暂宁静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黎明,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
次日清晨,雪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
孙新和孙立仔细易容改装后,离开了山神庙。
孙新扮作一个进城卖柴的樵夫,脸上抹了锅底灰,戴着破旧的斗笠,背着捆扎好的干柴。
孙立则扮作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里面放着些针头线脑、劣质胭脂等杂物,脸上贴了假胡子,微微佝偻着背,看起来毫不起眼。
两人分头行动,从不同的方向,朝着登州城摸去。
城门口的盘查果然比以往森严了许多。
守城的兵丁增加了数倍,对进城的人,尤其是青壮年男子,盘问得格外仔细,甚至还拿着几张模糊的画影图形对照。
那图形上,赫然是孙新、顾大嫂以及解珍、解宝的画像,虽然画得不算十分传神,但特征抓得颇准。
孙新心中冷笑,吴用之这是下了血本了。
他压低斗笠,模仿着本地樵夫的口音,应付了兵丁几句盘问,又悄悄塞过去几个铜钱,总算有惊无险地混了进去。
城内的气氛同样压抑。
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色。
不时有穿着祝家庄号衣的庄客和官府的差役混合组成的巡逻队走过,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街面。
孙新背着柴捆,故意绕了些路,朝着城西的骡马市走去。
那里是登州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气味混杂,人声鼎沸,反而更容易隐藏行迹。
他很快就在骡马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解宝描述的那个膏药铺子。
铺面很小,门口挂着一面褪色严重的八卦幡子,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
一个穿着破旧棉袍戴着墨晶眼镜的老者,正坐在铺子门口的小马扎上,低着头,仿佛在打盹,面前摆着几个装膏药的黑瓷罐。
孙新没有立刻上前,他装作挑选柴火买主的样子,在不远处徘徊观察了片刻。
确认周围没有可疑的眼线后,他才慢慢踱到铺子前。
“老丈,你这膏药,治跌打损伤,灵不灵?”孙新压低声音,用带着莱州口音的土话问道。
那老瞎子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回道:“祖传秘方,童叟无欺。客官要治什么样的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