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看得眼眶发热,重重一拍桌子:“兄弟!这仇,俺们帮你一起报!定要将那高俅老贼千刀万剐!”
穆春也红着眼睛吼道:“对!宰了那卖国求荣、残害忠良的狗东西!”
慕容雪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时迁那澎湃的情绪。
她向着时迁的方向道:“时大哥,我们的仇,是一样的。从今往后,我们并肩而战。”
柴进走到时迁身边,用力按住他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沉声道:“时迁兄弟,节哀。真相虽然残酷,但知晓根源,方能斩断孽障。”
“如今你既已明身世,更应化悲愤为力量。那高俅,不仅是你的杀父仇人,更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追查‘烛影’,扳倒高俅,不仅是为你们时、慕容两家和所有被他们残害的忠良,讨还血债,洗雪沉冤!更是为国除奸!”
时迁眼中的悲戚已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冰冷彻骨的杀意所取代。
他擦去脸上的泪与血,站直身体,仿佛一柄骤然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大官人说得对!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灭门之恨,血债血偿!从今日起,我时迁活着,只为两件事:一,扳倒高俅,铲除奸党,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二,守护这大宋山河,绝不让父辈用鲜血扞卫的土地,沦于国贼与敌寇之手!”
他目光扫过柴进、穆弘、穆春,最后落在慕容雪身上,重重抱拳:“此路艰险,九死一生!时迁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柴进肃然还礼:“铲奸除恶,义不容辞!柴某定当竭尽全力,助兄弟达成所愿!”
穆弘、穆春同时踏前一步,声音铿锵如铁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慕容雪亦微微欠身:“慕容雪虽力薄,亦愿效犬马之劳,共诛国贼!”
个人的血仇与国家的危难,在此刻彻底交织融合,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团队的目标清晰统一,斗志也燃烧到了顶点。
明确了共同的目标,接下来的行动便有了清晰的方向。
仅仅破坏交易,夺回布防图,已远远不够。
高俅及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必须连根拔起,才能永绝后患。
“高俅老奸巨猾,行事周密。”柴进回到桌边,指着地图道,“仅凭我们目前掌握的布防图交易证据,以及慕容姑娘的口述旧案,虽能引起轩然大波,但未必能一击致命。高俅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咬我们伪造证据,构陷大臣。”
“他在朝中经营二十年,党羽遍布,若不能拿出使其无法辩驳的铁证,我们很可能扳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招致灭顶之灾。”
“那该如何?”穆弘急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老贼继续逍遥法外,卖国求荣吧?”
“当然不能。”时迁眼中寒光闪烁,他此刻已完全冷静下来,思维变得异常清晰敏锐,“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证明高俅就是‘烛影计划’的主谋,证明他长期与北辽勾结,证明他二十年前就构陷忠良!这些证据,必须确凿到让他和他的党羽无法抵赖!”
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仿佛点在高俅的心脏上:“这些证据,必然藏在他最放心、最隐秘的地方。”
柴进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根据我们之前的情报和慕容姑娘提供的一些线索,高俅在汴京的府邸中,有一处名为‘墨玉斋’的书房,乃是其处理机密要务、存放重要文书之地。”
“据说,此斋内外机关重重,守卫之严密,堪称龙潭虎穴,等闲之人根本无法靠近。”
“墨玉斋……”时迁喃喃重复,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强烈的挑战欲望,“那里,很可能就藏着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他与北辽往来的密信账册,或许还有当年构陷我父亲和慕容大人的原始罪证!”
“兄弟,你的意思是……”穆弘看向时迁。
时迁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们去把它偷出来!”
偷当朝枢密副使的机密书房?
穆春倒吸一口凉气:“乖乖,那地方肯定比枢密院档案库还凶险十倍!”
柴进神色凝重:“时迁兄弟,此举太过凶险。高俅府邸本就戒备森严,那墨玉斋更是核心中的核心,据说不仅有无声警报、连环机关,更有高手日夜轮守,甚至可能请了异人布下奇门阵法。稍有差池,便是十死无生!”
“我知道凶险。”时迁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但这是最快、最直接拿到铁证的方法。高俅经此太原之败,必然更加警惕,甚至会加速与辽人的勾结,或者销毁证据。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若论潜行匿迹、破解机关,这天下,我时迁自信不输于人。枢密院我能来去自如,他高俅的墨玉斋,也未必就闯不得!”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感染了众人。
穆弘一拍大腿:“好!兄弟你有此胆魄,俺穆弘佩服!俺跟你去!在外面给你策应!”
穆春也嚷道:“对!俺也去!大不了再杀他个人仰马翻!”
柴进沉吟片刻,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捷径,虽然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惊人。
他看向时迁,郑重道:“既然你意已决,柴某必倾力相助。我会动用所有资源,尽快弄到高俅府邸的详细布局图,尤其是关于墨玉斋的一切信息。同时,我会准备好一切你可能用到的工具和药物。”
慕容雪轻声道:“我虽不能同行,但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高俅府邸旧闻的线索。那府邸前身是一位王爷的别院,有些建筑格局,未必全然改变。”
“有劳慕容姑娘。”时迁对她点头致意,随即看向柴进,“事不宜迟,请大官人尽快搜集情报。我们需要制定一个万全的计划。”
……
就在时迁等人定下惊天之策的同时,太原城另一处隐秘的宅院内,气氛却是一片凝滞。
耶律雄脸色铁青,负手在厅中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布防图被夺,精心策划的交易被破坏,还损失了不少人手,这让他如何向国内交代?
更重要的是,那个如鬼魅般的“云中燕”时迁,以及他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个盲女,都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崔勉坐在下首,额头冷汗涔涔,大气也不敢出。
他知道,自己在太原的差事办砸了,回去之后,高俅绝不会轻饶了他。
厅堂阴影处,那名神秘番僧盘膝而坐,手中乌黑的念珠在缓缓捻动。
他闭合的双眼忽然睁开一条细缝,精光一闪而逝。
“王爷,崔大人,不必过于焦虑。”番僧的声音透着森森寒意,“布防图虽失,但‘烛影’之大计,岂止于此?真正的杀招,尚未启动。”
耶律雄停下脚步,看向番僧:“大师此言何意?难道我们还有后手?”
番僧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王爷莫非忘了,‘烛龙’大人运筹帷幄,早已布下连环之局。太原之事,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罢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汴京的方向:“至于那个时迁……他拿走了布防图,知道了些许旧事,便自以为掌握了主动。却不知,他正一步步走向‘烛龙’大人为他和他背后那些人,精心准备的……坟墓。”
“坟墓?”耶律雄眉头紧锁。
“不错。”番僧缓缓道,“他身怀‘凌云步’,又是癸酉遗孤,此等身份,正是最好的诱饵。‘烛龙’大人对他和他的同伙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位小旋风柴进。”
崔勉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耶律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又化为狠戾:“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将计就计?”
番僧微微颔首:“让他们去查,让他们去闹。他们查得越深,闹得越凶,暴露的也就越多。等到他们自以为接近真相之时,便是收网之刻。届时,不仅这些碍眼的虫子可以一并清除,或许……还能钓出更大的鱼来。”
他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烛龙’大人欲行大事,正需要一些够分量的祭品,来震慑朝野,铺平道路。”
耶律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眼中重新燃起野心与狠辣的光芒:“好!就依大师和‘烛龙’大人之计!本王倒要看看,这群不知死活的宋人,能蹦跶到几时!”
番僧再次闭上双眼,念珠捻动速度不变,低声道:“当务之急,是确保‘那个地方’的万无一失。”
时迁他们瞄准了高俅的墨玉斋,却不知自己也可能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正走向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在太原城某个角落,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带着加密的讯息向着东南方向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