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正月:崇祯帝下令审定阉党逆案,要求区分罪责等级;陕西、郧阳等地流贼作乱,固原逃兵接连劫掠泾阳、富平等地,边情与内乱并行。
崇祯二年二月:皇长子朱慈烺出生,朝廷大赦天下;中枢采纳刑科给事中刘懋建议裁撤驿站以节省开支。
崇祯二年三月,袁崇焕会见从后金归来的刘兴祚。刘兴祚禀告了毛文龙“骚扰属国(朝鲜),瞒昧忠心”等事,坚定了袁崇焕斩杀毛文龙之心。
以上事件与本文无关。
崇祯二年,三月初三。正是春耕播种的关键时节。
北直隶大名府,寒冬的肃杀之气已渐渐被略带暖意的春风取代,卫河两岸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田野间的冻土在阳光下变得松软。
大名府,元城县郊外,一片被划定为官田试验区的广阔土地上,正举行着一场由知府卢象升亲自主持的春耕仪式。
旌旗招展,衙役肃立。大名知府卢象升身着简便的棉布袍服,卷起裤腿,亲自手持耒耜,带领着府衙同知、通判、推官以及元城县令等一众官员,在此象征性地开犁破土,以示官府对农事的重视,鼓励百姓勤耕不辍。
田地四周,围满了被召集前来观礼的附近乡绅、里长以及众多面色黝黑、眼神中带着期盼与忧虑的农户。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对新一年的期盼。
“春耕伊始,万物复苏。农为国本,粮为民天!”
卢象升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提振人心的力量,“今岁,府衙将于此地,大力推广海外所得之高产粮种,若得天佑,必使我大名百姓,仓廪更实,家室更安!”
言罢,他一声吆喝,健牛拉动,铁犁深深切入土地,翻开一道黝黑的泥浪。
官员乡绅们象征性地随后下地,场面庄重而热闹。
卢象升动作沉稳有力,双手扶犁翻垦着黑褐色的泥土,额角微微见汗。
他身旁的官员们也有样学样,只是动作远不如卢象升熟练,显得有些笨拙,引得围观的农户中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农户们眼中充满了希冀,他们早已听闻那“番薯”亩产千斤的传说,若能成功推广,无疑是天大的福音。
“府尊亲自下田,真乃我辈百姓之福啊!”一位老农激动地对身旁的人低语。
“是啊,听说卢青天还要推广什么海外的高产粮种,要是真成了,咱们以后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另一人附和道,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可这都三月中了,那种子……咋还没见影呢?”
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所有人的疑虑。
这话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瞬间在围观人群中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是啊,春耕不等人,最好的播种时节正在一天天流逝。
按照卢知府之前让人宣讲的图册所说,那名为“番薯”的高产作物,春耕最晚也不能晚于四月中旬。可现在,莫说种子,连运种子的船影都没见到。
卢象升将百姓的议论听在耳中,心中的焦灼更甚。
仪式间隙,他走到田埂边,接过幕僚递上的汗巾擦了擦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中暗忖:“象关那边……粮种为何还迟迟未动?”
他早已收到卢象关的来信,言及新式船只正在无锡加紧建造,三月底便可竣工。信中对新船的速度充满信心。
然而,卢象升熟读卢象关带来的农书图册,深知薯种春耕,最晚不能晚于四月中旬,否则产量将大受影响。
眼下已是三月中旬,按照传统漕运速度,从宜兴至大名,顺风顺水也需两月有余。
若等那所谓的新船造好再启运,抵达大名恐怕已是五六月,早已错过了最佳耕种时节!
“胡闹!简直是胡闹!”
卢象升每当想起此信,便忍不住在心中斥骂。
“这个象关!平日里看着沉稳,此事上怎如此执拗!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卢象升心中着实着恼。在他看来,推广粮种、安抚民生乃是当前第一要务,岂能为了等待几艘“新奇”的船只而延误农时?
在发出上一封催促信未果后,他已再次去信,措辞严厉地将卢象关狠狠斥责了一番,责令其无论如何,必须立刻设法先将部分急需的薯种通过可靠途径北运,不得有误!
同时,作为一方主官,他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那缥缈的新船和迟到的粮种上。
他已秘密吩咐户房,除去年那一批卢象关送来的高产粮种剩余外,另备足麦种、粟种等常规作物种子,一旦确认高产粮种无法及时到位,便立刻发放给农户,进行常规春播,以免误了农时,导致秋收无着,酿成更大的隐患。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稳妥之策。
“卢象关啊卢象关,你若误了此事,纵有千般理由,我也定不轻饶!”
卢象升望着南方,心中默念,那份对高产的期盼与对现实的忧虑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无数期盼的目光,都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望着田间那些满怀期盼的面孔,卢象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重新走向田地。无论如何,春耕的仪式必须圆满完成,民心的鼓舞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