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幽深秘境之中,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灵气波动。
严彧手持青冥,剑尖垂地,周身散发着冰冷的肃杀。
他刚刚镇压了此处的空间裂隙,斩灭了数只从中溢出的魔物。
秘境深处残留的污秽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在他洁白的衣袍上沾染了点点暗沉。
正当他凝神感知着秘境核心是否还有隐患时,佩戴在胸前贴身处的那枚与朝慈玉佩同源的清心玉,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
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潺潺流过心田,又似月下青竹随风摇曳的疏影,带着一种宁静与契合天道的自然之意。
是小师弟。
严彧冷峻的眉眼微微一动。
他留在玉佩中的那缕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了朝慈挥剑时,那与周遭环境完美交融的剑意雏形——柔韧,绵长,生生不息。
小师弟在自己离开的短短数日里,摸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门槛?而且,竟是如此契合他本性,又暗合自然的剑意?
严彧站在原地,闭目细细感受着那透过玉佩传来的剑韵。
秘境中的阴冷与杀戮之气,似乎都被这缕遥远的、纯净的意蕴冲淡了几分。
他眼底的墨色翻涌,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的小师弟,远比他想象的,更有灵性。
数日后,青霄宗。
严彧御剑而归,径直朝向朝慈的小院。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但落地的瞬间,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时近黄昏,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满院落,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院中,朝慈并未察觉他的归来,正背对着他,于那棵古松下练剑。
他手中依旧是那柄普通的练习长剑,但挥洒之间,气象已截然不同。
剑势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他的身形在夕照下显得愈发清瘦挺拔,衣袂随着剑舞飘动,墨发如瀑,偶有几缕拂过白皙的侧脸。
周身灵力流转,与剑势、与这暮色庭院完美地融为一体。
严彧站在原地,竟一时看得失了神。
就在这时,朝慈似有所觉,剑势缓缓收拢,如飞鸟归林,流水入渊,最后一个动作定格,长剑斜指地面,气息平稳悠长。
他转过身来。
看到院门口不知站立多久的严彧,朝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映着夕阳,流光溢彩。
“师兄!你回来了!”他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快,几步走上前,有些迫不及待地,又带着点小小的炫耀,“我好像……悟出点自己的东西了!我练给你看!”
他不等严彧回答,便又退开几步,深吸一口气,再次起剑。
夕阳、古松、青石、微尘,仿佛都成了他剑势的一部分,随着他的动作呼吸。
美得仿佛天地间自然生成的画卷。
严彧静静地望着。
望着那在金色光影中舞剑的身影,望着那清丽绝伦的侧脸,望着那双盛着光与笑意的眼。
胸腔之下,那颗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而这光芒,此刻,正毫无保留地,为他一人展现。
严彧站在原地,没有出声,没有动作,只是深深地将眼前这人、这景,刻入眼底,烙进心里。
直至朝慈再次收剑,气息微喘,脸颊因运动泛着红晕,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带着求肯点评的期待:“师兄,怎么样?”
严彧凝视着他,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哑几分: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