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星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星辉之海中漂浮了许久。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界限,只有温暖、纯净的能量包裹着他,修复着干涸的灵觉与受损的经脉,如同回归了生命最初的摇篮。
当他终于挣脱那深沉的黑暗,缓缓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以及母亲沈清辞那双充满疲惫却难掩关切与欣喜的眸子。
“星星!你醒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立刻俯身,温柔地扶住想要坐起的儿子,“别急,慢慢来。你昏迷了整整三日。”
三日?陆沉星微微一愣,随即,昏迷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净化之战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冲天的暗红邪气、遮天的星光巨网、星海中那被拯救的光点……以及最后那几乎将灵魂都榨干的极致疲惫。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丹田与经脉中空空荡荡,往日积攒的星辉之力几乎消耗殆尽,精神力也如同被掏空的水池,只余浅浅一层。但奇异的是,他并未感到虚弱不堪,反而有种破而后立的轻盈感。尤其是位于意识深处的那个“凝星净天图”,虽然光芒黯淡,静静悬浮,但其结构却仿佛经过千锤百炼,比之前更加稳固、更加深邃,与自身本源的联结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他甚至能感觉到,即便在自己昏迷时,它也在一丝一丝地、极其缓慢地自行汲取着弥散在天地间的微弱星辉。
“母亲,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先别说话,喝点水。”沈清辞端过一直温着的参汤,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才柔声道,“你都知道了?外面的事情。”
陆沉星点点头,眼中带着探询。
沈清辞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尘埃落定的释然与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冷冽:“顾相府邪术之事,证据确凿,已然定案。陛下震怒,顾相已被夺职下狱,顾家抄家,一应党羽也正在清查缉拿之中。朝堂之上,再无顾党立足之地。”
她语气平静地叙述着这石破天惊的剧变,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父亲如今正协助陛下稳定朝局,清理积弊。此番,我陆家不仅洗刷了之前的所有污名,更因揪出此等祸国妖邪,立下不世之功,声望如日中天。”
陆沉星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扳倒顾家,本就是他与父母共同努力的目标。他更关心的,是那场净化之后的变化。
“母亲,我昏迷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星海里……回应了我?”他回忆起昏迷中感受到的那股温暖、亲近的意念,以及那个被净化后重新熠熠生辉的光点。
沈清辞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星星,你所做的,远不止净化了一场现实的邪术危机。你净化了星海中一处被污染的灵语族力量节点!那‘回应’,很可能便是那被拯救的节点,对你产生的感激与认同。这意味着,你的行为,可能得到了某些存在于更高层面的、与你同源力量的关注和认可。”
这个推测让陆沉星心神震动。他的力量,竟能影响到那片浩瀚的星海?灵语族的秘密,似乎远比他所知的更为深远。
“那……我的身体?”他感受着体内那空荡却蕴含生机的状态。
“力竭后的正常现象,亦是破而后立的契机。”沈清辞仔细为他分析,“你此番强行引动‘凝星净天图’净化双重污染,虽近乎油尽灯枯,却也让你与星图的融合达到了更深层次,相当于进行了一次最深度的淬炼。待你恢复之后,无论是汲取星辉的速度,还是对净化之力的掌控,都必将远胜从前。只是……”
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无比严肃:“星星,经此一役,你的能力已然暴露……虽然外界普遍认为是‘天地正气’显化,但皇室、钦天监以及一些隐世的势力,未必不会有所猜测。尤其是你最后引动的那张覆盖帝都的星光巨网,力量层次太高,瞒不过真正的有心人。未来,你需更加谨慎。”
陆沉星神色一凛,郑重颔首:“孩儿明白。怀璧其罪,孩儿会小心。”
“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安心休养,逐步恢复力量。”沈清辞替他掖了掖被角,语气恢复了温和,“府中一切有我,朝中之事有你父亲,你无需挂心。”
接下来的日子,陆沉星便在全心的休养中度过。沈清辞亲自调配药膳,辅以温和的药浴和推拿,帮助他恢复元气。而他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静坐内观,引导那微弱的星辉之力,如同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一点点重新充盈他的经脉与灵觉。
这个过程缓慢却踏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重新汇聚的星辉之力比以前更加精纯,与“凝星净天图”的呼应也更为敏锐。他甚至尝试着,在精神稍好的时候,再次将一丝意念投向星海。这一次,他不再需要费力去寻找,便能隐隐感觉到那个被他净化过的光点,如同一个友好的灯塔,在遥远的深处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气息,与他体内的星图隐隐共鸣。这种联系,让他对那片浩瀚星海不再感到陌生与疏离,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就在陆沉星潜心恢复之时,外界的余波也逐渐平息。顾相一案牵连甚广,朝堂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陆寒州及其盟友顺势接手了大部分关键职位,帝国权力格局为之一新。皇帝经历了此次“妖邪”惊吓,对陆寒州更为倚重,对陆家也恩宠有加,各种赏赐源源不断送入镇国公府。
然而,无论是陆寒州还是沈清辞,都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与低调。陆寒州并未趁机大肆揽权,反而多次上书,强调律法纲纪,举荐贤能,姿态摆得极正。沈清辞则闭门谢客,对外只称少爷受那日邪气冲击,需要静养,将一切试探与恭维都挡在了门外。
他们都清楚,扳倒顾家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朝堂的平衡需要重新构建,潜在的敌人需要甄别,而最重要的,是陆沉星这块“新生的基石”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安宁来成长,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源自他自身血脉秘密的更大风浪。
这一日,陆沉星感觉精神力已恢复了七成,星辉之力也重新变得充盈活泼。他站在院中,仰望星空,感受着体内星图与漫天星辰那玄妙的共鸣,心中一片宁静与坚定。
沈清辞悄然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感觉如何?”“很好,母亲。从未有过的好。”陆沉星轻声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璀璨的星河之上,“我感觉……好像能‘听’到它们的声音了。”
沈清辞看着儿子侧脸上那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深邃,心中感慨万千。她知道,那个需要她时刻庇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已经展露出了搏击长空的潜质。破而后立,陆家的新生,已然在这片星空下,奠定了最坚实、也最独特的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