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上空的星光巨网与暗红邪气的惊世对决,虽已过去半月,但其余波仍在帝国高层与某些隐秘圈子中回荡。民间流传的版本愈发神乎其神,将那天显化的净化星光描绘成天命所归、正气克邪的祥瑞,无形中进一步巩固了陆家“忠正护国”的形象,也使得新朝局的确立少了诸多阻力。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镇国公府,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宁静,甚至比以往更加低调。府门依旧常闭,谢绝一切不必要的往来,仿佛要将外界的喧嚣与荣耀彻底隔绝。
府内,陆沉星的恢复已近尾声。此番力竭濒危,再得新生,带给他的不仅是力量的恢复,更是一次脱胎换骨般的沉淀与内省。他不再像初得力量时那般急于探索和证明,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于静坐、内观与阅读。
他细细体味着体内那重新充盈、且远比以往更加精纯凝练的星辉之力,感受着“凝星净天图”与自身本源水乳交融般的契合。如今他引动星辉,已无需刻意冥想,只需心念微动,周身窍穴便如同与星空直接相连的通道,丝丝缕缕清凉纯净的星辰之力便会自行汇入,滋养灵觉,温润经脉,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也开始尝试更深入地理解这“凝星净天图”的奥妙。它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净化法门,更像是一个蕴含着星辰运转至理的“道标”或“钥匙”。当他沉浸心神与之沟通时,偶尔会接收到一些极其模糊、关于星辰排列、能量潮汐的碎片信息,仿佛这星图本身,就是一部等待他解读的无字天书。
这一日,沈清辞来到了陆沉星的书房。她手中拿着几封刚刚由特殊渠道送达的密信,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星星,身体可还有任何不适?”她先是惯例地关切了一句。
“回母亲,已全然无碍,甚至感觉比之前更好。”陆沉星放下手中的书卷,恭敬回道。他注意到母亲眉宇间那抹凝色,“母亲,可是外面又有什么变故?”
沈清辞将密信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变故倒谈不上,只是有些……值得关注的动向。”
陆沉星接过密信,快速浏览。这几封信来自不同的渠道:有“北雪初晴”网络关于帝都各方势力在顾家倒台后动向的汇总;有墨痕整理的、关于钦天监内部对当日星象异变争论不休的记录;还有一封,则是通过海商网络传回的、关于婆利洲的最新消息。
前面的信息都在预料之中,无非是权力更迭间的暗流与各方对那日异象的猜测。但最后一封关于婆利洲的信,却让陆沉星瞳孔微缩。
信中提到,婆利洲那几个与顾家交易的部族,在失去顾家这个最大主顾后,内部似乎发生了动荡。有传言称,其中一个以精通“魂祭”之术闻名的部族长老,在仪式中突然暴毙,死状诡异,全身精血仿佛被抽空,而其守护的某件“圣物”不翼而飞。更有零星的目击者称,曾在迷雾海边缘,看到过一艘风格迥异、通体漆黑如墨的狭长船只,其航行速度远超寻常海船,方向似是朝着帝国本土而来。
“婆利洲……圣物失窃……黑色怪船……”陆沉星放下密信,眉头微蹙,“母亲,您觉得这与顾家之事有关联吗?还是巧合?”
“很难说是巧合。”沈清辞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欣欣向荣的花木,语气沉缓,“顾家所用的邪术,核心便源自婆利洲。他们能与之建立联系,必然有特定的渠道和信物。如今顾家骤然覆灭,这条线断了,婆利洲那边因此生出变故,并不奇怪。那失窃的‘圣物’,或许本就是与顾家交易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种反噬。”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更让我在意的是那艘黑色怪船。风格迥异,速度奇快……这描述,不像是婆利洲常见的海船制式。它在这个时候出现,方向又是帝国,其来意恐怕不善。”
陆沉星心中一凛:“母亲是担心,会有婆利洲的余孽,或者其他被顾家邪术吸引来的海外势力,前来寻衅或……探查?”
“不得不防。”沈清辞点了点头,“顾家虽倒,但其留下的烂摊子和吸引来的目光,不会立刻消失。尤其是你,星星。”
她走到陆沉星面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日你引动的净化星光,力量层次太高。寻常百姓和低级官员或许会相信是‘天地正气’,但真正的修行者、古老的传承,以及海外那些精通异术的势力,绝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他们或许不清楚具体是谁,但必然能猜到,帝都有能引动如此纯净星辰之力、并能一举净化那等邪秽的存在。你的存在,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可能如同暗夜中的明灯。”
陆沉星沉默了片刻,感受着体内那平静流淌却蕴含磅礴潜力的星辉之力。他早已不是那个会对自身力量感到惶恐不安的少年,经过连番磨砺与那日的终极考验,他的心志已坚如磐石。
“母亲,孩儿明白了。”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运用它的人。孩儿会谨记您的教诲,不骄不躁,不露锋芒,但若真有邪佞之辈因这力量而来,孩儿也绝不会退缩畏惧。这净化之力,本就是为了涤荡污秽而存在。”
他的回答让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骄傲。她看到的不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孩子,而是一个开始真正理解自身力量与责任的继承者。
“好。”沈清辞颔首,“你有此心志,母亲便放心了。当前,你仍需以沉淀和积累为主。对外,你依旧是那个需要静养、受了些惊吓的陆家世子。对内,你要继续深研‘凝星净天图’的奥妙,壮大本源。同时,关于灵语族的记载搜寻不能停,或许能从古老的传承中,找到更多应对未来变数的依仗。”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那可能来自海外的威胁,我会让你父亲加强沿海防务的监控,并通过海商网络继续打探消息。我们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母子二人又商议了片刻,主要是沈清辞将后续的一些安排和需要注意的细节,一一对陆沉星交代清楚。她正在逐步地将更多家族核心的事务与隐秘,移交到儿子手中,让他参与到更高层面的决策与布局中来。
结束谈话后,陆沉星独自留在书房。他再次拿起那封关于婆利洲和黑色怪船的密信,目光落在“圣物失窃”和“黑色怪船”的字眼上,心中隐隐有种预感,顾家覆灭并非故事的终结,而更像是一个更大序幕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