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赐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矗立在夜色与海的交界处,再没有回头。
慕容雪不敢再多看一眼,她转身,迈步,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是某种仪式的鼓点,敲打在她的心上。
直到坐进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车门无声地合拢,将山顶的微凉海风与那个男人的气息彻底隔绝,慕容雪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身体依旧挺直。
车子平稳地驶下山道,窗外是连绵的奢华别墅区,灯火璀璨,却又带着深夜的寂静。在过去,这些灯火代表着她所追求的一切——财富,地位,名流的生活。
而现在,它们在慕容雪的眼中,黯淡得如同萤火。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叶天赐那三条指令。
第一,收购国内所有拥有核心技术的实体企业。
第二,建立全球最高等级的生物与物理实验室。
第三,时机未到。
这哪里是商业布局?
这分明是在铸造一个帝国的基石!一个科技帝国的雏形!
她曾经为自己能撬动百亿资金而自傲,被誉为华尔街的东方魔女。可在那片比夜色更深的海洋面前,在那个人描绘的蓝图面前,她才发现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沙滩上堆砌城堡,一个浪头就能冲垮。
而叶天赐,他要做的,是在海底打下地基,建造一座直通云霄的擎天巨塔。
车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位平日里气场强大,眼神锐利的慕容总,此刻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去环球金融中心。”慕容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慕容总,现在是凌晨一点。”司机善意地提醒。
“我知道。”
司机不再多言,方向盘一转,汇入了通往市中心的车流。
车子停在环球金融中心楼下时,整栋大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慕容雪的“雪峰资本”占据了最顶上的三层。
她走出电梯,办公室里一片漆黑。智能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逐一亮起,照亮了这条通往董事长办公室的走廊。
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停留,她直接走进了旁边一间稍小的办公室。
“琳达,醒醒。”她轻轻敲了敲桌面。
办公桌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猛地惊醒,扶了扶眼镜,看到是慕容雪,立刻站了起来。
“雪姐?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何琳,跟了慕容雪五年,是她最信任的副手,掌管着整个公司的财务和风控。一个对数字敏感到了极致,能从小数点后六位发现魔鬼的女人。
“召集核心团队,半小时后,大会议室开会。”慕容雪的语气不容置疑。
“全部?”何琳愣了一下,“现在?王启明在欧洲,李默在……”
“用最高加密线路,视频接入。”慕容雪打断了她,“另外,通知行政,明天之内,我要租下我们脚下这十层楼。如果租不到,就买下来。”
何琳的嘴巴微微张开,眼镜险些滑落。
“雪……雪姐,我们公司目前现金流……”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慕容雪看了她一眼,“去办吧。”
何琳看着慕容雪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狂跳。她认识的慕容雪,虽然行事果决,但每一步都建立在精密的计算之上。像这样近乎疯狂的指令,五年里,从未有过。
她不敢再问,立刻拿起电话,开始用一种惊慌但高效的语调发布指令。
半小时后,雪峰资本顶层最大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巨大的会议桌旁,现场只坐了慕容雪和何琳两人。但桌上内嵌的十几块屏幕上,一张张睡眼惺忪却又带着精英气息的脸庞陆续亮起。
这些人,都是慕容雪从全球各地挖来的顶尖人才,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悍将。
“慕容总,这么紧急,是SEc那边又找麻烦了?”一个金发男人打着哈欠问,他那边还是白天。
“各位,”慕容雪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块屏幕,“从现在开始,雪峰资本所有正在进行的投资项目,全部暂停。”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屏幕里瞬间炸开了锅。
“暂停?慕容总,我们在东南亚那个新能源项目,明天就要签约了!”
“澳洲的铁矿并购案也到了最后关头,这时候暂停,违约金就是天文数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场的何琳也是一脸骇然,她颤抖着手,在面前的平板上飞快地计算着,只几秒钟,脸色就变得惨白。
“雪姐,全部暂停的话,我们一天之内,账面损失会超过三十亿,这还不算后续的连锁反应……”
慕容雪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喧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一个解释。
“雪峰资本,要换赛道了。”慕容雪的声音很平静。
她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投下了一颗更重的炸弹。
“从今天起,我们的新目标是,收购华夏境内,所有陷入困境,但拥有核心技术的实体企业。”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屏幕里的那些金融精英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最后变成了荒谬。
扶持实体产业?
他们是谁?他们是资本!是狼!是秃鹫!他们只追逐利润,只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扑上去,撕下最肥美的一块肉,然后扬长而去。
现在,他们的女王,却要带着他们去给一群快要饿死的牛羊喂草?还要帮它们重建家园?
“慕容总……”并购部负责人,一个叫王启明的男人,斟酌着开口,“恕我直言,这种投资,回报周期长,风险极高,完全不符合我们的投资模型。我们没有相关的经验和……”
“那就建立新的模型。”慕容雪打断他,“王启明,我给你三天时间,组建一个至少一百人的实体产业评估团队。我要在一周内,看到第一批收购名单。”
王启明张了张嘴,把所有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从慕容雪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不是商业决策的冷静,而是一种近乎信仰的决绝。
“何琳。”慕容雪转向身边的副手。
“在。”何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成立一个独立于雪峰资本的母公司,名字叫‘龙渊’。所有的收购,都将通过龙渊进行。我要它的股权结构复杂到全世界最顶尖的团队也查不到最终持有人。资金方面,明天会有一笔钱到账,你做好准备。”
“……是多少?”何琳小心翼翼地问。
慕容雪伸出了一根手指。
何琳的瞳孔缩了一下:“一百亿?”
这已经是她能想象的极限了。
慕容雪摇了摇头。
“一千亿?”何琳的声音开始发颤。
慕容雪还是摇头。
“难道是……一万亿?”何琳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雪峰资本的总资产加起来,也不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慕容雪收回手指,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
“第一笔,一万亿。”她放下水杯,补充道,“美金。”
“噗——”
视频里,那个金发男人一口咖啡喷在了屏幕上。
现场的何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手死死撑住桌子,才没有滑下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关于财务、关于风控、关于现金流的模型,瞬间崩塌,碎成了齑粉。
一万亿……美金?
这是什么概念?
这笔钱,足以买下全世界任何一家上市公司,除了那寥寥几家巨头。
用这笔钱,去收购国内那些“陷入困境”的实体企业?
这不是扶贫,这是用黄金去堆一座山!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懵了。他们看着主位上那个神色平静的女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都听明白了吗?”慕容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明……明白了……”
回答的声音稀稀拉拉,充满了恍惚感。
“这不是全部。”慕容雪继续道,“第二个任务,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合适的地点,建立最高等级的生物实验室和物理实验室。”
“技术部门的李默。”
屏幕上,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立刻应声:“在!”
“这个任务交给你。我要你动用一切人脉,网罗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设备,不是问题;研究方向,他们可以自己定。龙渊会给他们绝对的自由和百分之百的支持。我只有一个要求——成果。”
李默,雪峰资本的首席技术官,一个黑客天才。此刻,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骇人的光芒。
“慕容总……你说的,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不计成本,只为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实验室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
“保证完成任务!”李默猛地站了起来,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脸上,是一种技术宅找到了终极理想的狂热。
慕容雪点了点头,最后看向所有人。
“各位,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很多疑问。但你们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执行。”
“旧的时代结束了。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资本的奴隶,我们要成为驾驭资本,去开创一个新世界的人。”
“愿意跟着我干的,留下。不愿意的,现在可以退出,我会支付三倍的离职金,并且签署最严格的保密协议。”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
屏幕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退出?
开什么玩笑!
一万亿美金的盘子,建立世界顶级的实验室,网罗全球顶尖的科学家……
这是疯子的狂想,也是天才的盛宴!
他们这群被世人称为“天之骄子”的人,骨子里都流淌着冒险和征服的血液。眼下,一场前所未有,甚至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豪赌就摆在面前,谁会愿意离席?
“我们,誓死追随慕容总!”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屏幕里,一声声激动的呐喊此起彼伏。
何琳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主位上那个一手缔造了这场“疯狂”的女人,她终于明白了。
慕容雪,已经不再是那个在资本市场纵横捭阖的女王。
她变成了一位……执剑人。
而她身后,站着一尊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想象,也无法揣测的神。
会议结束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慕容雪没有离开,她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在晨光中逐渐苏醒的城市。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一个银行账户和一串长得令人头晕的数字。
数字的末尾,是“USd”。
她知道,叶先生在看着她。
她删掉信息,拨通了何琳的内线。
“琳达,钱到了。”
“龙渊计划,现在,立刻,马上,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