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餐桌,看着沈星河刚才坐过的位置。
”小敏”、“牵个线”、“般配”……母亲的话语在他脑海中盘旋,每一个词都让他觉得无比刺耳。
顾寒洲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无意识地低声呢喃着那个名字:“沈星河……”
他无比后悔今天带母亲一起请沈星河吃饭。一切都源于一个荒唐的开始,沈星河设套,引诱他去苏沐晴的订婚宴“抢亲”,结果他非但没能带走苏沐晴,反而还与陆之尧大打出手,让自己成了整个深城上流圈子的笑话。
那时的他,对沈星河这个始作俑者,是带着恨意的。
可命运就是如此讽刺。没想到,他胆囊手术,主刀医生竟然就是沈星河。在医院最初的那几天,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与戒备,观察着这个让他吃了大亏的男人。
然而,沈星河却和他的预想完全不同。他会在自己因苏沐晴而情绪低落时,用一种通透而温和的语气开导自己;他会细致地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叮嘱每一个注意事项;他会在巡房的间隙,陪自己聊会儿无关紧要的天;甚至会刻意送给自己一个精致的蛋糕。
而当自己用“咄咄逼人”的试探去戳他时,沈星河会假装忙碌,找一个蹩脚的借口离开。
这份恰到好处的关心与疏离,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软化了他的防备。
出院前的最后几天,沈星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恢复了普通医患间的距离。除了正常的查房和例行询问,再没有刻意地去看过自己。可他,却像中了邪一般,每天都控制不住地期待着那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甚至在他办理出院手续的那天,沈星河都没有出现,那一刻,他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
真正出院后,回到熟悉的办公室,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却时不时就会想起沈星河在医院时的样子。想起他摘下口罩后那双微弯的桃花眼,想起他清冷又温和的语调。
他想再见见沈星河,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可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病患出院后特意请主治医生吃饭?这个理由实在不够充分,也太过刻意。
于是,他搬出了自己的母亲。用“母亲想当面感谢救命恩人”这个听起来无懈可击的借口,计划很成功,他成功地把沈星河约了出来。
只是,后续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第一次见沈星河就想把他河介绍给自己的妹妹。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反对,一个温柔耐心的妹夫,对顾家、对小敏都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当母亲说出“牵个线”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脱口而出就是拒绝。
他不想。
今天的沈星河,和在医院时又完全不同。在医院时,他总是穿着严谨的白大褂,戴着蓝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冷静的距离感。只有在和自己私下聊天时,他才会偶尔摘下口罩,桃花眼微弯,眼底的清冷气息才会消融,透出几分暖意。
而今天来赴宴,他褪去了白大褂和口罩,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更显身姿挺拔,肩宽腰窄。席间他微笑的样子,他被母亲盘问时那一闪而过的窘迫与无奈,他向自己投来那无声的求助眼神……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变得那么鲜活、生动,不再是那个清冷梳理的“沈医生”。
还有他说话时,不疾不徐的语调,和端着茶杯时那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指。他整个人就像一幅笔触干净的淡彩水墨画,看着清雅,自有风骨。
还有他说话时不疾不徐的语调,端着茶杯时那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指……他整个人就像一幅笔触干净利落的淡彩水墨画,看着清雅,内里却自有风骨。
一想到这样一双眼睛,会含笑望着别人;那只好看的手,会被另一个人牵住;那副清雅的风骨,要在另一个人面前展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顾寒洲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股尖锐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破土而出,强烈到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他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究竟从何而起。也不想深究这份渴望的根源是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容忍母亲的计划得逞。
顾寒洲猛地坐直身体,眼底的迷茫与烦躁一扫而空,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顾总。”
“林赫,”顾寒洲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帮我查一下给我做手术的沈医生最近的行程安排,以及他身边近期接触比较多的人。特别是……我妈那边,如果她有任何联系沈医生的举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林赫愣了一下,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疑问,利落的回答道:“好的,顾总,我立刻去办。”
挂断电话,顾寒洲将手机放在桌上,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翘起,勾勒出一个极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