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还在专注地看着窗外,顾寒洲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衬衫领口,按下内线电话。
“进来。”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几乎是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就被无声地推开。Amy带着训练有素的职业微笑走了进来,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餐桌上的精致餐食并未完全吃完,残留着食物的余香;顾总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和……咦?顾总耳尖怎么红了?而沈医生则站在窗前,只留下一个清冷疏离的背影。
“顾总。” Amy恭敬地欠身。
顾寒洲的目光在Amy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那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小圆桌,言简意赅:“撤了。”
“是。” Amy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对着门口轻轻打了个手势。
还是刚才那两位穿着整洁制服的服务生,他们的动作依旧麻利,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迅速而安静地将餐桌撤走,恢复办公室原本的简约大气的格局。
服务生离开,Amy也准备退出,临出门前,她再次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两人——顾总的目光似乎又飘向了沈医生的方向,而沈医生依旧保持着那个“面壁”的姿势。Amy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门。
门外,总裁办区域。
Amy一出来,立刻被两个平时关系不错、消息灵通的小秘书围住了。其中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孩小夏,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和担忧:“Amy姐!顾总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呀?” 她掰着手指数,“自从上次胆囊手术出院后,这都第几回了?先是‘伤口疼’叫沈医生来,接着是头疼,现在又……沈医生刚又来了!这频率也太高了吧?”
她皱了皱鼻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怀疑,“会不会是……上次手术的医生技术……嗯,不太行啊?留了隐患?”
Amy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两个年轻女孩充满求知欲的脸。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仿佛在认真回忆刚才办公室里的情景:顾总靠坐在沙发上,领口微敞,面色红润。这一切,哪里像是医生在诊治生病的病人?
“嘘——” Amy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过来人的洞悉,“别瞎猜,更别乱说。什么技术不行?你们没发现……” 她顿了顿,眼神示意了一下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顾总最近的气色,可比手术前好多了吗? 红光满面的。”
小夏和另一个叫小林的秘书被Amy这么一点,同时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始回忆。小林先反应过来,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用手肘捅了捅小夏,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对哦!Amy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以前顾总午休时间也总皱着眉看文件,脸色跟那大理石桌面似的,冷冰冰的。最近……好像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笑?虽然就一闪而过,但我发誓我看见了!”
小夏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而且感觉……心情特别好?上次我文件有个小纰漏,他居然没冷着脸让我重做,就说了一句‘下次注意’!这要搁以前……”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人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
“所以啊,” Amy总结陈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顾总的事……” 她目光再次扫过那扇门,嘴角勾起一个心照不宣的弧度,“自有他的‘良医’操心。少打听,多做事。” 说完,她不再理会两个还在消化“八卦新思路”的小姑娘,踩着高跟鞋,优雅而从容地走回自己的工位,留下身后一片恍然大悟又充满粉红泡泡的无声尖叫。
“星河。” 一声低沉、带着点慵懒沙哑的轻唤,划破寂静的空气,钻进沈星河的耳膜。
短暂的沉默后,顾寒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像在逗弄一只假装高冷的猫:
“沈——大——医——生——?” 顾寒洲刻意拖长了每个字,咬字清晰,带着一种玩味的强调。
这一次,沈星河无法再假装没听见了。他蹙了蹙眉,有些迟疑地、缓缓转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询问和些许防备,看向沙发上的始作俑者。
顾寒洲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深邃的眼眸里漾开得逞的笑意。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受伤的手臂依旧夹着体温计,另一只手却悠闲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声音里满是“好心提醒”:
“时间……是不是到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感觉……夹得有点久了?”
“顾寒洲!”
这三个字是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被逼到临界点的炸毛感。
他看着沈星河那副终于绷不住、显出几分气恼的模样,心头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顾寒洲立刻收敛了那点恶作剧的心态,飞快地切换成“哄孩子”般的温顺妥协。他举起右手掌心朝外,做了一个安抚性的投降动作,声音放得又低又软:
“好好好!我的错!沈医生别生气……” 他连声道,语气简直能滴出蜜来,“我自己拿,我自己拿。”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动作幅度极小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慢吞吞地从腋下将体温计取了出来。
沈星河看着顾寒洲这秒变脸的“乖巧”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语气硬邦邦的,命令道:
“给我!” 他现在只想赶紧拿到体温计读数,结束这场让他心力交瘁的“探视”。
顾寒洲立刻像献宝一样,恭恭敬敬地将体温计递到了沈星河摊开的手掌里。指尖在交接时,若有似无地擦过沈星河的掌心皮肤,顾寒洲的目光,则一瞬不瞬地胶着在沈星河泛红的耳尖和强装镇定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