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洲一直守候在床边,寸步不离。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终于那灼人的热度明显消退了下去,手掌再次覆上额头,虽然还是很热,却不再是那种烫手的、让人心惊肉跳的滚烫。沈星河原本冰凉无力的指尖,此刻也重新变得温热。再仔细看去,沈星河脖颈处,渗出了一层细密晶莹的薄汗,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微微闪烁。
他迅速取出体温计,温柔地抬起沈星河虚软无力的手臂,将冰凉的探头轻轻送入他的腋窝深处。
“星河,夹一下,量个体温。” 声音沙哑和温柔。沈星河依旧昏沉,意识模糊,手臂软软地垂着,根本无力夹紧。
顾寒洲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掌,稳稳地、持续地摁压在沈星河靠近腋窝的上臂外侧,用自己的力量代替他夹住那支小小的体温计。他的掌心紧贴着沈星河微凉汗湿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微弱但平稳的呼吸起伏。
顾寒洲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体温计——37.3c!
一个虽然还略高于正常,却已从危险悬崖边缘拉回来的数字!
退烧了!真的退下来了!
“呼……” 顾寒洲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根一直死死勒着他心脏的弦,骤然松开了。还好……降下来了!
顾寒洲的目光再次落到沈星河身上时,眉头又微微蹙起。沈星河身上那套单薄的睡衣,早已被退烧时渗出的汗水彻底浸湿,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轮廓。湿冷的布料贴在身上,对于刚刚退烧、身体还极其虚弱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极容易再次着凉。
顾寒洲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沈星河卧室的衣柜。他动作麻利地拉开柜门,目光在整齐叠放的衣物中扫过,最终挑选了一套触感最柔软舒适的纯棉长袖睡衣裤。
拿着干净衣物回到床边,顾寒洲的动作却顿住了。他看着床上依旧昏睡、毫无防备的沈星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换衣服……这意味着……会有更直接、更亲密的肌肤接触。虽然是为了照顾病人,但……星河会不会怪自己……
顾寒洲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但很快就被更深沉的心疼和责任感取代。他不能让他穿着湿冷的衣服受罪!
“星河,你出汗了,我帮你换件干爽的衣服,会舒服点。” 他低声对着昏睡的人解释了一句,仿佛在寻求某种许可。然后,他坐到床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解开纽扣、褪下被汗水濡湿的旧衣……指尖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和轻柔,屏住呼吸,生怕多用了一丝力气就会惊扰或碰碎什么,他的目光专注而纯粹。
然而,指尖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那温热的细腻的皮肤——光滑的肩头、线条流畅的锁骨、平坦却紧致的腰腹……每一次意外的、短暂的接触,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从顾寒洲的指尖一路窜上他的脊椎,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和悸动。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更缓,额角甚至因为这高度集中的“精神作业”和潜意识的紧张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爽柔软的棉质睡衣妥帖地穿在了沈星河身上。顾寒洲又仔细地为他掖好被角,确保他整个人都被温暖和舒适包裹。
做完这一切,顾寒洲才真正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顾寒洲坐在床边,温柔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唇色很淡,干燥甚至有些许脱皮,看着让人心疼。顾寒洲拿起一旁的棉签,在温水里仔细蘸湿,然后,一点一点地将湿润敷在沈星河干涩的唇瓣上。
沈星河的眼睫在接触到湿意时,颤抖了一下。似是感觉到了这股湿润带来的舒缓,他微微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模糊而重影,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和一片朦胧的光晕。干哑的喉咙里挤出蚊蚋般微弱、带着浓浓鼻音:“……水……”
顾寒洲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水!对,喝水,来喝水!”他迅速放下棉签,伸手探到沈星河颈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又飞快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倾斜到沈星河嘴边。
温热的水流缓缓入口,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沈星河吞咽有些急“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带着胸腔的震动,苍白的脸瞬间涨红。
“慢点!慢点喝,别着急!”顾寒洲吓得脸色一变,立刻放下水杯,空出的手掌立刻覆上沈星河的后背,轻柔而有节奏地替他拍打着,嗓音里充满了担忧:“好点了吗?别急,慢慢来。”
沈星河咳得眼角泛泪,好不容易止住,虚弱地喘着气。他抬起那双依然有些朦胧却已经能分辨出眼前人模样的眼睛,呆呆地看了看顾寒洲,视线又垂落到自己扎着针管的手背上,意识一点点清晰起来。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也想起了眼前这个人是谁。声音依旧沙哑,带着病后的软弱,却客气而疏离地唤道:“……顾总,您来了……谢谢您……咳咳。”
听到那声客气又疏离的语气,顾寒洲的心脏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压下心头的酸涩,将沈星河又往上扶了扶,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声音更加温柔低沉,带着无限的耐心与安抚:“嗯,我在这儿。别担心,我一直都在,会陪着你。”他的目光始终锁在沈星河脸上,仿佛要将他此刻脆弱的模样刻进心里。
沈星河看着顾寒洲眼中的关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犹豫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窘迫。他欲言又止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
“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顾寒洲立刻警惕起来,眉头微蹙,身体微微前倾,生怕他有什么地方没照顾到。
沈星河的脸颊因为高烧刚刚退去,此刻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听到顾寒洲的询问,那抹窘迫更深了些。他垂下眼睑,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我饿了……”
饿了?这是好事啊!说明身体在恢复!他眼底立刻泛起一层温柔的光,急切地想要满足沈星河的任何需求,“饿了就好!想吃什么?我让家里的厨师马上起来做你爱吃的送过来。”在他看来,这才是最高效最方便的方式。
沈星河一听,连忙摇头,虚弱地摆了摆手:“别麻烦了,都这么晚了。”他想了想:“点个外卖就行,我想吃碗热腾腾的拉面。”
此时的顾寒洲,哪里还有平日里叱咤风云的霸总模样?他坐在床边,眼神清澈又认真地看着沈星河,对他的每一个要求都言听计止,仿佛他说的就是圣旨。听到“点外卖”,顾寒洲的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他垂下眼帘,有些笨拙地开口:“……我……我没有点过外卖……”
沈星河看着他这副模样,那因为生病而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松懈下来,嘴角弯起一个了然又带着点儿好笑的弧度。是啊,这位顾大总裁,大概生平就没有为这些琐事操过心吧。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病后的虚弱,却难得地轻松:“没关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吧?”
顾寒洲听到这话,快步走到茶几,拿起沈星河的手机,双手递到沈星河面前:“好,你告诉我怎么操作,我帮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