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洲强大的生物钟依旧在清晨六点准时将他唤醒。卧室里光线朦胧,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清冷的晨光。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低头看向臂弯里的人。沈星河枕着他的手臂,呼吸均匀绵长,脸颊还带淡淡红晕,睡颜安稳得像个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沈星河颈下一点一点抽出,动作极其轻缓。沈星河似乎感知到热源的离去,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唧,身体本能地朝温暖的方向蹭了蹭。顾寒洲立刻停下动作,屏息等待。沈星河翻了个身,将半边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终于将手臂完全抽出,掀开被子,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拧开门锁,
门外,管家王叔已经等候多时。他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手里托着古铜色托盘:一套熨烫得一丝不苟、散发着淡淡雪松香气的定制西服,一件衬衫,配套的领带和袖扣放在专用的丝绒小盒里;旁边是一个简约的皮质洗漱包;再旁边则是一个保温效果极好的多层食盒。王叔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少爷,早。” 王叔的声音压得极低。
顾寒洲微微颔首,同样低声吩咐:“嗯。东西给我,您先回去吧。”
“是,少爷。” 王叔恭敬地将托盘递过去,目光忍不住飞快地扫过门缝内安静的卧室,心中疑虑更甚,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收回视线,无声地退下了。
顾寒洲他将自己的皮质洗漱包打开,里面的物品简洁到极致:一支电动剃须刀、一支木质香调剃须膏、一支同系列的洁面乳、一把牙刷、一支牙膏。他动作利落地将这些私人物品一一取出,整齐地摆放好,与沈星河的洗漱用品摆在一起。
接着,他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十五分钟后,他擦干身体,换上新送来的干净衣物。镜中的男人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与锐利,唯有眼底残留血丝昭示着昨晚的睡眠不足。
吃完饭,一切准备妥当,他整理好袖口,系上领带。推开卧室门,只见沈星河依旧维持着侧睡的姿势,呼吸平稳,睡得正沉。顾寒洲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一片阴影。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凝视了几秒,目光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留恋,也有一丝即将离去的无奈。
他倾身靠近沈星河的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无声地动了动唇瓣:“星河,我上班去了。”
低沉的气流拂过沈星河耳畔的碎发。在了沈星河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一触即离。顾寒洲直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决然地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公寓里恢复了清晨的宁静,只剩下餐桌上保温罩下氤氲的热气,卫生间里摆放整齐的洗漱用品,以及卧室里,那个还在睡梦中的沈星河。
午后,顾家别墅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红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宛蓉正坐在小客厅的丝绒沙发上,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管家王叔脚步无声地走进来,微微躬身,汇报今日的事务。
林宛蓉的目光并未离开手中的花枝,语气平淡,仿佛随口一问:“老王,今天寒洲让你送衣服了?” 她修剪花枝的动作依旧优雅,
王叔垂手侍立,姿态恭敬,回答得滴水不漏:“是的,夫人。少爷一早电话吩咐的。” 他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
“嗯。” 林宛蓉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抬起眼帘,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王叔身上,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这次……还是送到沈医生家里?” 她刻意加重了“还是”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
王叔声音依旧平稳:“是的。” 他避开了林宛蓉审视的目光,只盯着脚下的地毯纹路。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去忙吧。” 林宛蓉放下花剪,拿起一旁的丝帕轻轻擦拭指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刚才的追问只是寻常闲谈。
“是,夫人。” 王叔恭敬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小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林宛蓉一人。她维持着端坐的姿态,目光却失去了焦点,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修剪整齐的指甲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沙发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
怎么又在沈医生家?
昨晚他风风火火的出去是去了沈星河家?去见的那个朋友是沈星河?
不对,十分不对。
林宛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她了解自己的儿子,顾寒洲从小就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生活规律,除非出差,几乎从不在外留宿。这完全超出了她对儿子社交习惯的理解范畴。
一种混合着疑惑、好奇和一丝莫名不安的情绪悄然升起。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林宛蓉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侄女顾敏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传来顾敏清脆活泼的声音:“喂?大伯母!怎么啦,想我啦?”
林宛蓉脸上习惯性地挂上慈爱的笑容,声音也放柔了几分:“小敏啊,在忙吗?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哥,嗯……有没有什么情况?”
“情况?” 顾敏在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大大咧咧地说,“他能有什么情况啊?不是挺好的吗?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林宛蓉的心微微一提,顺着话头引导:“我就是觉得他最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她问得含蓄,但“女朋友”三个字却咬得清晰。
“女朋友?!” 顾敏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八卦的兴奋,“大伯母!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 没等林宛蓉回答,她又迫不及待地爆料,“不过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下午我哥突然给我发消息,问我——”
“问你什么?” 林宛蓉的心跳快了一拍,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他问我:‘如果女孩子生气了,送什么礼物能哄好?’” 顾敏的声音带着邀功的得意,“我赶紧问他是哪个小仙女啊?结果他嘴可严了,回我一句‘再问拉黑’,死活不说!神神秘秘的!”
女孩子生气了?哄好?礼物?
顾敏的话像一串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宛蓉心中的某个锁扣。怪不得!怪不得这段时间儿子时而对着手机屏幕露出那种……堪称“傻笑”的表情,时而又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一副心事重重、焦躁不安的样子。原来症结在这里!是在为情所困?在琢磨怎么哄心上人开心?
林宛蓉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欣慰的弧度。儿子终于开窍了?铁树要开花了?但紧接着,一个细微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
“小敏,” 林宛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哥……他问你的原话,是明确说了‘女孩子’吗?”
电话那头的顾敏似乎被问住了,安静了两秒,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回忆:“呃……原话啊?他就是问‘如果女孩子生气了,送什么礼物能哄好?’……对啊,是‘女孩子’没错啊?” 她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然还能是男孩子啊?”顾敏心想:如果是送男孩子那就更刺激啦。”
顾敏最后那句无心的嘀咕,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林宛蓉一下。是啊,哄男孩子?这逻辑上……似乎有点说不通。但顾寒洲那频繁留宿沈星河家的行为又作何解释?
疑虑如同藤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缠绕得更紧。林宛蓉心底那点刚升起的欣慰,被一层更深的困惑覆盖了。沈星河……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医生……频繁的衣物往来……儿子反常的情绪波动……还有那句指向不明的“哄女孩子”……林宛蓉:“对了小敏,之前你不是说可以和沈医生试试吗,怎么样了?”顾敏撒娇道:“大伯母~您就别操心啦,我还是想磕,哦不,我还是想多玩几年。”
“你这丫头,好了,没什么事了,你玩去吧。” 林宛蓉结束了通话。信息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却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画面。顾敏这边得到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神秘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