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家三口,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林宛蓉察觉到秦雅神色有异,但林宛蓉更愿意相信,那只是小女儿家的羞涩。毕竟,自己的儿子是如此出色,哪个女孩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带着一丝期待:“寒洲,你跟小雅……聊得怎么样?”
顾寒洲脱下外套,语气平淡无波:“挺好的。”
“挺好的?我怎么看小雅那孩子临走时眼圈都是红的?你是不是对人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顾寒洲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不该说的?该说的都说了:“真的挺好的。”
不等林宛蓉继续盘问,她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是秦母发来的微信:【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也别跟着瞎掺合了。】
林宛蓉的心一沉,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立刻回复:【是不是寒洲这孩子惹小雅不高兴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一行字像一根针,直直刺入林宛蓉的眼中:【小雅说,你家寒洲有喜欢的人了。】
轰的一声,林宛蓉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攥着手机,指节都有些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体面,打下一行字:【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做父母的也真是管不了了。】
放下手机,她猛地抬起头,彻底撕破了伪装的平静。
“顾寒洲!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秦婶都告诉我了。你告诉秦雅有喜欢的人了?!”
顾宏远听到妻子的质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将手搭在林宛蓉的肩上,沉声安抚:“别气别气,有话好好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好事吗?虽然不是秦雅但也是好事啊。”
”你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你问他喜欢的是谁?!“
顾宏远声音低沉:”寒洲?“
顾寒洲本不想在这样的情境下摊牌,但事已至此,他也明白,逃避只会引来更多无休止的试探和安排。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父母的视线,语气清晰而坚定:
“对,我是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沈星河。”
“我就知道是他!”林宛蓉的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尖利,
顾宏远却有点没有搞清楚状况:”沈星河?是谁?“
林宛蓉有些痛心疾首:”他,他是个男人!“
顾宏远震惊:”什么?!“
林宛蓉恨恨的道:“那个男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把你迷成这样!”
“是我追的他。”顾寒洲的回答掷地有声,不带一丝犹豫。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宛蓉的怒火。她顺手抓起沙发上的一本杂志,疯了似的朝顾寒洲身上砸去。纸页纷飞,一边打一边痛斥:”他能给你什么?啊?能给你生孩子吗?能给你助力吗,啊?“顾寒洲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母亲发泄。
林宛蓉打累了,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控诉道:“寒洲啊,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懂感情,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我才着急给你安排……我怎么都没想到,你怎么会……喜欢男人?直到今天我看见了你们手牵手的照片,我都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可是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之前不还是在追苏沐晴吗?你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顾寒洲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不忍:“妈,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沈星河,他恰巧是个男人。”
“你听听!老顾你听听你儿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强词夺理!”林宛蓉说着,她把手机里的几张照片,放在顾宏远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个!”
顾宏远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冷静,照片上,自己的儿子面露笑意,十指交握,那是一种全然的、放松的、发自内心的幸福,这一副画面深深刺痛了顾宏远的睛,他最后的理智也崩断了。
“去禁闭室。”顾宏远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受家法。”
顾寒洲脱下外套,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直挺挺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脊背如松。
他开口,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清晰而执拗:“我们家的规矩里,没有哪一条写了不允许同性相恋。”
“还敢顶嘴!”顾宏远拿起墙边挂着的红木戒尺,气得手都在发抖,“顶撞父母,不知礼义廉耻!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戒尺裹挟着盛怒的风,重重地落在了顾寒洲的背上。
“啪!”
沉闷的击打声,让人心惊肉跳。顾寒洲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声闷哼从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但他依然跪得笔直,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
“啪!啪!啪!”
戒尺一下比一下重,带着顾宏远滔天的怒火和失望。
“家门不幸!我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让你清醒清醒!看看你走的是什么路!”
白色的衬衫上,很快就透出一道刺目的红痕,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红痕交错,渐渐洇开,有暗红色的血迹渗了出来。
顾寒洲的额上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但他始终没有开口求饶,只是在戒尺落下的瞬间,身体无法控制地紧绷,发出一声声压抑的闷哼。
站在禁闭室外的林宛蓉,起初还觉得解气,可当那沉重的击打声一声声传来,当她透过门缝看到儿子紧绷的脊背和苍白的脸时,心疼终究战胜了愤怒。她拍打着门板,心疼的劝道:“寒洲啊,你认个错吧!你就跟你爸说,你再也不跟那个沈星河来往了,好不好?妈求你了!”
室内的击打声没有停歇。顾寒洲的闷哼,渐渐变成了无法完全抑制的、带着痛楚的喘息。
“老顾!别打了!别再打了!”林宛蓉的声音凄厉起来,带着哭腔,“再打下去要把人打死了!老顾!我让你教训他,没让你打死他啊!可以了,别打了!”
门内的顾宏远终于停了手,粗重地喘息着,额上青筋毕露。他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后背,和那依然挺得笔直的脊梁,胸中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猛地浇熄,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挫败。
他将戒尺重重地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我怎么……”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痴情种!”
顾宏远猛地拉开门,看到妻子正掩面哭泣,心疼地上前扶住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他天天健身,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我就是生气!气他不懂事!”林宛蓉捶着丈夫的胸口,“让你打两下出出气就算了,谁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正说着,顾寒洲踉踉跄跄地从禁闭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衬衫后背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黏在皮肉上,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痛。
“寒洲!寒洲!”林宛蓉惊呼一声,连忙挣开丈夫,想去扶儿子。
“快!快叫张医生过来啊!”她回头冲着丈夫喊道。
顾寒洲却像是没有听见,凭着一股意志力向前走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他眼前的世界终于彻底陷入黑暗,重重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