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洲的那一声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包厢里所有的喧嚣和暧昧,空气瞬间凝固。
那几个刚才还热情似火的女孩,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门口煞神般的顾寒洲,再看看他身后的沈星河,被宽大西装裹着,惊魂未定的样子。
顾敏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盛怒的模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森然寒意,让她手脚都开始发凉。
“哥……我……”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走?”顾寒洲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她,没有一丝温度。
“哦……哦!”顾敏一个激灵,连忙回头对已经吓傻了的姐妹们仓皇地摆了摆手,“那……那个,今天就到这儿,我……我先回家了!”
顾寒洲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转身,牵起沈星河的手。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紧紧包裹住沈星河冰凉的指尖。
三人穿过在酒吧长长的走廊。沈星河微微低着头,鼻尖萦绕着顾寒洲衣服上清冽雪松香,方才剧烈跳动的心,一点点地安稳下来。
而顾敏则像个小尾巴,垂头丧气地跟在最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来到酒吧外,清冷的夜风一吹,沈星河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顾寒洲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声音比夜风还要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星河,你先上车。”
沈星河听话地坐了进去。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顾寒洲转过身,一把将顾敏拉到了一旁的路灯下。他的脸色在清冷的光线下显得愈发阴沉,语气严厉得像是淬了冰:“顾敏,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带沈星河去任何地方!”
顾敏被他训得一缩脖子,但从小被宠到大的性子还是让她忍不住小声地撇嘴嘟囔:“哥,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这不是没事吗?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怕什么?”
“还犟嘴!”顾寒洲的怒火“腾”地一下又被点燃了,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都像重锤砸在顾敏心上,“大男人?大男人就不会被人灌酒?就不会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骚扰?如果我晚到一步,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没看到他衣服都被撕烂了吗!”
他很少对妹妹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顾敏被吼得眼圈一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沈星河被顾寒洲的西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原来是衣服被扯烂了。
她只是觉得沈星河人好又优秀,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姐妹,存着一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小心思,却从未想过,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个样貌出众的男人,也会招来觊觎和危险。
“哥……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只是觉得……”
“好了,我不想听你觉得。”顾寒洲冷冷地打断她,顾寒洲让李炎过来的司机送顾敏回家
”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说完,他便转身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顾寒洲带着一身寒气上了车。车内的空间很安静,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沉默地坐着,仿佛在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
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的沈星河。
沈星河安静地靠在座椅上,顾寒洲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却依然遮不住此刻的狼狈。
顾寒洲的视线,落在了他露在外面的那截白皙的手臂上。
手臂上,几道刺眼的红色抓痕清晰可见,
顾寒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厉害。他今天只是开了一个比平时稍长的会,就让这个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这样的惊吓和委屈。“砰!”
一声闷响,顾寒洲猛地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刺耳的鸣笛声短暂地划破了夜的寂静,也惊得沈星河浑身一颤。
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混杂着后怕、自责和心疼,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沈星河你厉害了,出去玩不告诉我,随便就跟别人走!不接我电话!“
顾寒洲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一下下凿在沈星河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沈星河彻底怔住了。
酒吧里的惊魂未定,被醉汉纠缠的恶心与屈辱,都比不上顾寒洲这一句劈头盖脸的质问来得伤人。
沈星河一怔,顾寒洲从来没有跟自己发过脾气,自己也觉得有些委屈,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反驳,可那个“我”字出口,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后面的话全都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哽咽。
他怕一开口,哭声就会泄露出来,太丢人了。沈星河猛地扭过头,将脸转向车窗外,用沉默和倔强的背影来掩饰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在他的眼底模糊成一片破碎的光斑。
顾寒洲吼完便后悔了。他死死盯着前方,胸口剧烈起伏,等着沈星河的解释,哪怕是一句辩解也好。
然而,车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却只看到沈星河侧着脸,车窗玻璃上,映出了他泛红的眼角,顾寒洲的心脏酸涩与疼痛席卷而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多混账,有多伤人。
“星河……”他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充满了慌乱和悔意。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探过身子笨拙又急切地捧住沈星河的脸,强迫他转向自己。被压抑的委屈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彻底决堤。沈星河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从通红的眼眶中滚落,不偏不倚,滚烫地砸在了顾寒洲的手上。
顾寒洲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星河,你别哭……我错了,我不该凶你,你打我骂我都行,别哭……”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用粗糙的拇指胡乱地去擦他脸上的泪,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我就是太害怕了,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怕你出事……”
沈星河吸了吸鼻子,心里委屈得厉害,又猛地扭过头去。
这个抗拒的动作让顾寒洲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不再多言,再次强势地将沈星河的头转过来,不等他反应,便狠狠地吻了上去。“唔……放开……”沈星河被这突如其来的侵略骇住了,动弹不得,只能抬起手胡乱地拍打着顾寒洲的肩膀。
然而他的反抗,没有换来丝毫退却,反而吻得更深。一股屈辱和愤懑涌上心头,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顾寒洲“唔”地闷哼一声,身体一僵,却依旧没有放开他。那一点疼痛,反而让他狂乱的理智找回了一丝清明。他的吻渐渐变得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一遍遍地描摹着,舔舐着被自己弄疼的唇瓣。
直到怀里的人终于停止了挣扎,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他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将额头抵着他的,两人都喘着粗气。
沈星河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过后的沙哑,他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关机的手机,递到顾寒洲眼前:“我手机没电了……顾敏说给你发过信息,她还给你打了电话,我以为……我以为你知道的。
顾寒洲内心在咆哮:顾敏!他什么时候告诉自己了,他这个妹妹真是惯坏了!连他都敢骗。
顾寒洲看着眼前人红着眼眶、唇瓣微肿、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心里最后那点因后怕而生的怒气也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懊悔和心疼。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星河的唇角,声音嘶哑而愧疚:“是我的错,今天下午有个临时加进来的跨国会议,冗长又重要,我把手机调了静音……是我没有及时看到你的消息,散会之后我看到你的信息,给你打电话又接不通,我不敢想……”
此时后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原谅我……星河“,二人解释清楚沈星河的委屈消了一大半,他推了推顾寒洲的胸膛:”快走吧,后边都是车。“
然而,顾寒洲却像是没听见那些噪音,固执地拉着沈星河的手,不肯发动车子。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郑重地重复道:“原谅我,星河。”
“嘀嘀——!嘀——!”
后面的喇叭声更响了,甚至有司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有病吧停路中间……”
沈星河的脸颊瞬间涨红,他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连声说道:“原谅你,原谅你了!快开车!”
听到这句他想要的答案,顾寒洲紧绷的下颚线才终于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
顾寒洲将滑落在沈星河肩头的西装外套重新往上拉了拉,
这才重新启动了车子,汇入了前方的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