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然一上车,香水味便瞬间攻占了车里的空气,高峰皱了一下鼻子,打开车窗,随后转身取下挂在座椅背后的袋子,放入了后备箱的储物箱里。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高峰瞄了一眼后视镜,反唇相讥道:
“地下情玩不腻吗?还分头上车!”
“我的目标是清纯可人的男大学生,怎么能让这个糙汉挡了我的桃花!”
“那干嘛答应他的追求?”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会被这个恶鬼缠上吗?”
“到底谁是恶鬼?”
胡欣然冷哼了一声:
“不想要你朋友下地狱就好好劝他。”
“都劝了这么多年,他听吗?”
高峰远远地看到前方路口招手的张磊,打了一下双闪:
“你狠下心来甩了他不就行了。”
胡欣然没有说话。车稳稳停在张磊身前,他四处观望了一下,快速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高峰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俩真当我是司机啊!”
“那是你小子的荣幸。”
“行,见色忘义的家伙。”
张磊没有理会他,转头向胡欣然卖乖:
“欣欣,明天让小张来吧,网球场也没个遮阳的地方,太晒了。”
胡欣然拍开他的手,不耐烦道:
“少来指挥我!我警告你,明天不许套近乎,耽误我看帅哥。”
“那些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你想看帅哥,看我不就行了。”
高峰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两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俩别在我眼前秀恩爱行吗?”
胡欣然翻了个白眼,推开靠近的张磊:
“哪只眼睛看出恩爱来了?”
“说到这个。”
张磊抱着椅背,探出脑袋邪魅地一笑:
“我早上看到你咯!”
高峰微微一愣,镇定自若地回道:
“在哪儿?”
“心知肚明还装傻!不就在我们大门口嘛!”
“哦,接个人。”
“接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老实交代,到底是哪个姑娘让我们高少爷大清早的等着接驾?”
胡欣然见缝插针地调侃道: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姑娘?这么多年,你见他喜欢过哪个姑娘了?”
“……有道理,不愧是欣欣,一针见血!男生也没关系,我们接受度还是很高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见两人妇唱夫随样子,高峰冷哼了一声:
“我哪有你们俩这么好的命!我只是个打工仔,忙的只有工作。”
张磊拍了一下椅背,信誓旦旦道:
“好嘛,下次让我逮到了看你还怎么嘴硬!”
应该不会有下次了,高峰想起她闪躲的眼神,心里沉了一下。原本是计划送她回学校,才提前约的张磊他们,没想到她拒绝了他的提议,和院长一起在养老院下的车,说是要去看看秦老师。但直觉告诉他,她只是不想和他独处而已。想想也是,和朝气蓬勃的男大学生相比,他只是个暮气沉沉的老男人,毫无魅力可言。
“……哎,问你话呢?”
高峰回过神来,淡淡回道:
“什么?”
“我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来帮我做裁判?”
“做什么裁判?”
“我们学校不是整了个什么青春杯网球赛嘛,明天第一天。刚刚有个裁判说生病了,临时来不了,你有空就来帮个忙呗。”
“我又不是专业裁判。”
“预选赛,没事的,那些所谓的裁判比你强不了多少。好兄弟,帮个忙。”
高峰犹豫了片刻:
“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开幕式,下午正式开始比赛。你中午就过来吧,兄弟我请你吃顿好的。”
“今天这顿你也请了吧。”
“那不行,今天说好了你请的。”
胡欣然注意地看了一眼高峰,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二天,高峰中午之前就到了,张磊刚忙完开幕式,正紧张地安排着下午的赛事。
高峰等在一边,埋头检索着养老院的相关信息。昨天那两家都不太合适,第一家环境过于恶劣,第二家环境固然不错,但收费太高,“安居”的老人无力承担。实地考察过后,高峰才发现养老院的市场乱象丛生。上层社会的老人有足够的资金,选择高端养老院,安度晚年。而普通家庭的子女大多选择将老人安置在养老公寓,或者收费更低廉的养老院,生活的重担让他们无力喘息,更无暇顾及老人们的生活质量。像“安居”这样致力于人性化养老的中端养老院,在市场中根本没有立足之地。院长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坚持这么多年,简直是奇迹。
高峰脑海中闪过秦老师的影子,院长说过,没有秦老师就不会有“安居”。楚叔叔把项目交给他时也提点过,“安居”是陷阱也是机会。然而,秦老师表面平易近人,实则防备心极重。尽管高峰发现了些许端倪,却无从确认其真实性。
“兄弟,我这里实在走不开,要不你先去找欣,呃,先去吃饭?”
张磊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去找胡欣然。高峰会意地点点头,问了去医务室的方向,避开往来的人群,走在幽静的小道上。灌木间的石子路由各色的鹅卵石铺就,这些小小的石子,每一颗都迥然不同,就像世间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这世间也不会有两颗一样的石子。这些石子就像这大学里的学生,每一个都如此独特,个性张扬而鲜明。但是,这些石子一旦被投入社会这片汪洋大海,就会被腐蚀、变形,最终失去本来的面目。即便如此,他们仍是幸运的,因为还有一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成为自己的机会。
他又看到了那双眼眸中的自己,熟悉的脸,陌生的表情。那张脸上流露的期待和希望,是他不配拥有的。然而,她却用最纯粹的目光,倔强地将他整个护在眼中,任由他畅想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高峰叹了口气,想起那衣柜深处的秘密,他自嘲道:
“别做白日梦了。”
他敲了敲医务室的门。胡欣然慵懒的声音自门那头传来:
“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那双眼睛就这样出现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他听到她轻声唤了一句:
“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