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呵斥道:
“你能不能安分点!”
何音的脑海中应声闪过黑暗中,那句隐含着威胁的低语:
“别乱动!”
她受够了这些没完没了的命令,再也不想束手就擒。但她越是挣扎男人的手臂收得越紧。何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当下屏住呼吸,整个人瘫软下来。捂着她嘴巴的手立马松了一下,何音见机狠狠咬住了对方的手指,男人吃痛地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松口!”
何音摇了摇头,更用力的咬了下去,腰上的手臂并没有放松,反而收紧了些。何音的胳膊肘挤压着她的腹部,顶得她疼痛难耐。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收紧牙关,腥甜的血液流入口腔,一阵恶心的干呕涌上来,她强压着松口的冲动,更用力地咬下去。男人率先放弃了对抗,松开了胳膊,双脚落地的瞬间,何音松开对方的手指,回身用尽全力扇向那张俊美的脸颊。
男人身子晃了一下,眼里的怒意慢慢收紧,化作狠厉的寒光,高高扬起了手。就在他的手掌落下的瞬间,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何音没有看来人是谁,回手又扇了他一个耳光。
男人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她,两颊的手印因为上涌的血液变得越发鲜红,他愤然甩脱来人的桎梏,上前一步:
“今天的事,我不会忘!”
何音瞥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高穆诚,冷冷地回道:
“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忘,高穆毅!”
阴鸷的目光倏尔一紧,高穆毅笑着舔了舔左手无名指的血:
“谢谢你的礼物,期待下次再见,何音!”
高穆诚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把何音推进自己的车里,快速驶离。何音看着后视镜中笑着挥手的恶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替我弟弟向你道歉。”
她转向说话的高穆诚,只见他紧绷着脸,愧疚和愤怒交织在眉宇之间。她明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你们兄弟俩,在这儿唱双簧呢!”
“他从小被宠坏了,做事没有分寸,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这不是没分寸,这是犯罪!”
何音从包里拿了几张纸巾嫌恶地擦着嘴上的血渍,高穆诚默然递过一瓶水,何音喝了一口,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布满了整个口腔,那是高穆毅的血,强烈的恶心刺激着她的胃黏膜,她着急地拍着车门。车子靠边停下的瞬间,何音捂着嘴冲下车,扶着花坛把胃里的东西全清空了。
温暖的手小心地拍着她的背,递上纸巾,这双手和那双冰冷而苍白的手完全不同,但他们是亲兄弟的事实却无法回避,何音接过纸巾,侧身躲了一下。
高穆诚满眼愧疚地问道: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需要。”
何音灌了大半瓶水漱口,可嘴里的味道却怎么也没法消除干净。高穆诚回车里又拿了一瓶水,还有一盒糖果:
“我只有这个。”
何音挑了一颗放进嘴里,随着清凉的薄荷味弥漫开来,她才觉得稍稍好受些。
高穆诚俯下身来,轻声问道:
“舒服点了吗?”
“为什么你弟弟会出现在周婷婷的病房里?”
闻言,高穆诚后退了一步,话语间即刻充满了防备:
“这件事,我恐怕没办法解释。”
何音抬眼看着他:
“伤害周婷婷的人就是你弟弟吗?”
“……我先送你回去。”
“我的事是你告诉他的?”
“探询这些问题的答案没有意义,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针对你的。”
何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苦笑道:
“所以我应该庆幸吗?因为不是针对我,所以我还能站着,而不是像周婷婷一样只能躺着!”
高穆诚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如果我是你,会先想一想,究竟是谁把自己的生活拉入混乱的漩涡,并慎重考虑一下,和什么人交往更合适。”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正直坦荡,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话语里的真挚。但是,现在何音需要的不是真诚的建议,她只想靠着那个永远怀着秘密的心口,安静地休息。
“我和谁交往,不需要你的建议。”
何音推开高穆诚,拿了包,大力甩上车门:
“如果你真的是个好哥哥,就该把你那个疯癫的弟弟关起来,免得他出来为非作歹。”
“何音,我对你没有敌意。”
“我对你也没有敌意,但我希望你和你弟弟都能离我远一点。”
高穆诚默然看着她,良久,沉声道:
“我不会再让他来打扰你……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何音坐在路边,看着高穆诚的车缓缓离开、远去,终于失去了踪迹,她的心也随之向下坠落。高穆诚从没有伤害过她,反而时常出手,无私地帮助她。可是,他的正直坦诚比高穆毅的阴险狡诈更让她害怕,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而相信他就意味着背离另一个人。
何音点开手机屏幕,犹豫了半天终究没有拨通高峰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即使她不说他也会知道发生的事。而他没打电话,就说明他正忙着处理别的事,那么,即使她现在拨通了电话,也不会有人接。
当何音告诉赵逸,她和高峰在一起时,赵逸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
但是,幸福又是什么呢?
当他在身边时,世界是平和的、稳妥的,她可以安心躺在他的臂弯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依赖。即使,时常有不确定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只要他看着她,就能让她暂时放下疑虑。然而,一离开他,那些欲言又止、闪烁其词就会将她推入猜疑和不安的旋涡。
他的世界似乎真的如他所说的复杂且混乱,可他请求她留在身边时的眼神是那么恳切又小心。比起自己受伤,何音更害怕看到他失落的神情。
手机屏幕亮起来,只是看到他的名字,心里的委屈就开始不住的翻腾。她抹去眼眶里的泪水,努力平复着喉咙间涌动的哽咽:
“喂?”
“何音,你在哪里?”
明明不想表现得懦弱,明明不想像个孩子一样让他担心,可听到他声音里的焦急,哭声还是抢先话语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