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徐贤敏正在说楚天寿的恢复情况,高峰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落在了那双浅粉色的拖鞋上。当初选择这套公寓,就是因为它的色调冷且沉静,适合休息和冥想,但现在他却觉得整个房间太阴沉了,需要明亮的颜色增添生气。
“……虽然是外源肾,但目前没有排斥反应,身体各项指标也正常,我派了医院最得力的护理人员,不会有问题。”
高峰发了文字,让他随时准备回总院。
“你什么情况?不能说话吗?”
高峰没有解释,随即问起了另一份体检报告。
“初步诊断的结果和预想的一样,但还是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何音嘤咛一声,蹭了蹭他的下巴,手滑到了他的腰间。高峰身子不由得一凛,把那只不安分的手,放回了自己的肩上,轻轻拍着何音的背。
电话那头的徐贤敏顿了一下,疑惑地问:
“你那儿什么声音?”
高峰没理会他的问题,让他继续说体检报告的事。
“做个活检,可以明确病理类型。另外再做个核磁,看看有没有转移的情况。”
高峰正要挂电话,徐贤敏又说了一句:
“你不会跟那女孩在一起吧?”
闻言,高峰挂断了电话,随后发了一句:
“好好想清楚,要站在哪一边。”
高峰把手机扔到一边,轻轻搂着熟睡的何音,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喜欢上这样的时光,无所事事,但是自在而充实。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高峰回头关了声音,可怀里的人还是被吵醒了。何音迷蒙着眼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倒在他胸前,懒懒地问:
“我的吗?”
高峰把手机递给她,何音接起来,闭着眼睛闷声闷气地应着:
“你好?嗯?嗯……您放阿姨那儿吧,谢谢!”
高峰接过她的手机,放回了一旁的柜子上:
“还睡吗?”
“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那么香,就没叫你。”
“唔……你为什么送花去学校?”
“……我没送。”
何音的下巴抵着他的胸口,疑惑地看着他:
“向日葵不是你送的?”
“不是……不会是赵逸送的吧?”
“不可能是赵逸,他现在看到我就躲躲闪闪的……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高峰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赵逸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只是告诉他我们公司有个公费留学的机会,问他有没有兴趣而已。”
“就这样?”
“怎么,你觉得我威胁他了?”
“……不是这个意思。”
何音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高峰翻身俯视着那双眼里的不确定,沉声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明白,赵逸的态度为什么变得那么别扭。”
“你希望他围着你转吗?”
何音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近了些,不悦地瞪着他:
“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
交缠的气息,让高峰瞬间失了神,他低下头,摩挲着石榴般娇嫩的红唇,逡巡着、犹疑着,终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想要探寻更多。何音闷哼了一声,推开了他,小声嗔怪道:
“喘不过气了。”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样怯生生地望着他,惹得他越发悸动不安。高峰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吻了一下绯红的的脸颊,抬起身子:
“想不想喝果汁?”
何音嫣然一笑:
“想!”
“想喝什么?我给你做。”
“刚刚就想说,什么味道这么香?”
“炖了鸡汤,一会儿给你煮长寿面。”
说着,高峰打开冰箱。何音倚在冰箱门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冰箱内部,好奇的问:
“你一个人要准备这么多吃的?”
“有备无患。”
其实,平日里这个冰箱只是摆设,这些食材也都是最近买的。他不清楚何音的喜恶,便各样都买了些,不知不觉就塞满了。
何音挑了两个苹果:
“我给你表演一个削苹果不断皮。”
高峰泯然一笑,从刀架上取了一柄最小的刀,试了试锋刃,方才递给何音:
“小心手。”
“放心。”
何音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苹果,高峰靠着大理石台面,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恍惚间,他看到乌黑的秀发一寸寸变得斑白,饱满的脸颊失去了弹性,布满褶皱,红润的双唇失去了光泽,连那双灵动的眼睛也失去了神彩。幻想着这一幕的高峰,心里却充盈着安然的幸福。他从未相信过一生一世,却如此渴望能和眼前的人相携终老。
何音削完一个,拎着那歪歪扭扭的苹果皮,得意地甩了甩:
“怎么样?”
高峰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
“刀工了得!”
何音莞尔一笑,拿起另一个苹果,漫不经心地说:
“那向日葵到底是谁送的?老四说这次送了两朵。”
“这次?之前还送过?”
“上个月也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是一朵。”
“上个月什么时候?”
“……差不多也是月中的时候吧……不会是……啊!”
高峰侧目看去,只见白皙的皮肤渗出丝丝殷红的液体,滴落在水池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划过他心头。
何音皱着眉头,含着手指,高峰转身从客厅的药箱里拿了创可贴,仔细地贴上,轻轻按压了一下:
“想到什么了?”
“会不会是胡医生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周婷婷她们很好?”
依胡欣然的性格,不会用这样故弄玄虚的方式,更何况,她现在自顾不暇,不会有这份闲心。但何音的话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次送了几朵?”
“老四说是两朵。”
“只有花?”
“只有花。”
高峰轻描淡写地说:
“不会是胡欣然,下次再送,直接拒收就好了。”
何音点着头,拾起水槽里的刀子冲了冲,又要开始削,被高峰一把夺下:
“你去坐着。”
“刚刚只是失误……”
“我来削皮,你帮我看看冰箱里的面,乖。”
何音不情不愿挪步到冰箱前:
“在哪儿?”
“开右边的门,有个盘子看到吗?”
“这个?”
何音举着盘子,诧异地看着他:
“你自己做的?”
高峰默然点了点头。
一根长寿面的做法,是王妈教他的,那时候是为了给蒋玉珍庆生才学的,但满心欢喜换来的并不是笑脸,而是冷冷的嘲讽。
“好久不做了,不敢保证……”
“谢谢你!”
背后的温暖丝丝扣扣传抵心间,高峰不自觉扬起了笑脸,半开玩笑地说:
“以后年年给你做,做到你吃腻为止。”
何音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攥着他的衣摆。高峰知道她的不安来自哪里,但在全盘托出之前,他必须先确认何音对高穆诚的信任到底有多深。
高峰转过身,心疼地抚弄着何音泛红的眼睛:
“去看话剧之前,先陪我去探望一位叔叔,好不好?”
何音愣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只是去探病而已,我都准备好了……还是,你以为要去见家长?”
何音羞赧地侧头躲开,高峰收紧了手臂,迎身上前,贴着她的耳畔喃喃道:
“见家长也不用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谁说要跟你见家长!”
何音小声嗔怪了一句,乖顺地伏在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