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网重发!”
迎着赵逸愤怒的双眼,高峰含笑轻飘飘地说出四个字。
“又擦网?这都第几个了?”
“这个裁判哪里来的,这么严格?”
“不过,这球真的擦网了吗?速度这么快根本看不清啊。”
周遭议论纷纷,但丝毫影响不了高峰的好心情,他悠然地示意赵逸发第二球。
赵逸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沉下一口气,高高将球抛起,这次他没敢压角度。球缓慢地落入对手的防守区域,一个正拍的变速,赵逸再失一球,0-1。他已经先失一盘,这盘再输就彻底出局了。
高峰有意压着他的发球局,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打破僵局,目前看来,这不过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孩子,毫无生存的智慧。诚然,这个孩子拥有年轻的活力、青春的容颜和善良的心性。这些特质曾让高峰心生嫉妒,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些特质如此脆弱且无用,甚至没办法帮助这个孩子赢得比赛。
高峰对戏谑弱者的游戏失去了兴趣,正当他打算放过赵逸这个孩子时,人群中出现的一个身影让他改变了主意。何音拉着另一个女生绕过几层包围,终于出现在围观人群的第一排。她向他挥着手,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附着薄薄的汗水和浅浅的笑意。高峰压抑着嘴角,克制地点头示意,他看向赵逸,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何音,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察觉到高峰的目光,赵逸忽然转过头,挑衅地看着他。这个孩子不仅记得他,而且明白他的意图。高峰的兴致再次被激发,他想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够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高峰吹响哨子,示意赵逸的对手发球,他知道这局赵逸一定会赢。他很清楚赵逸的实力,如果不是自己阻挠,这场比赛早就结束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真正的比赛并不在球场上。果然,赵逸很快拿下了对方的发球局。
轮到赵逸发球时,他改变了策略,没有用小角度,也没有拼速度,而是尝试用力量和旋转,来给对方的回球增加难度。虽然,这种发球方式他并不擅长,但却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擦网的风险。在输了两球后,他逐渐找到了合适的发力方式,也终于成功拿下了发球局。
人群为着他的胜利欢呼,何音也为着他欢呼,两人相视而笑,分享着喜悦。事实证明他还有一个特质,是高峰所没有的,那就是他被大多数人喜爱。
赵逸咧着嘴看向他,高峰不喜欢那个笑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努力值得被鼓舞。
高峰放弃了这场幼稚的竞争,放任比赛进入全面逆转。赵逸的球越打越顺,反差越拉越大,人群的情绪越发高涨,何音在其中振臂高呼。
那双眼睛此刻全神关注着另一个人,那双闪亮的眼眸中,装着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她的笑容、快乐都只与另一个人相关。高峰就站在她的正对面,然而,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也还只是个孩子,高峰对自己说,孩子的注意力总是短暂的,对孩子而言,这个世界充满了新奇的未知。新鲜的事物、有趣的场景、人群的情绪,任意一种变化都足以吸引孩子的注意,又随时会失去她的关注。
高峰被一种怪异的失落抓住,这种失落没有根基,凭空而来,他无法解释它,也就无法摆脱它。他开始觉得烦躁,这场比赛太长了,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高峰本能地看向何音的方向,然而,她不在那里,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隐约看到她的同伴半蹲在地上。高峰越过裁判桌,冲过球场,大喊着拨开人群。何音倒在地上,额前泛红,赵逸满脸愧疚地蹲在一旁,不知所措。高峰跪在地上小声叫她的名字:
“何音,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高先生?”
她缓缓睁开眼,抚着额头皱眉:
“好痛!”
“你先别动。”
高峰小心地把手垫在她的后脑勺,转头对她的同伴说:
“去找校医。”
“不用找了,在这儿呢!”
胡欣然挥挥手,赶走围观的人:
“围那么紧干嘛!散开!”
只见她束起头发,优雅地一拢裙摆,半蹲下来,伸出一根食指在何音眼前缓慢移动:
“看着我的手指……很好,还有哪里疼?”
何音指了指额头的红晕,委屈地说:
“这里。”
“废话!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
何音看了一眼高峰,犹豫地小声回道:
“还有……屁股。”
“说的什么?”
一旁的女生大声回答道:
“她说屁股!”
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何音默默捂住了脸。胡欣然忍着笑意看了一眼高峰:
“她屁股疼,怎么办?”
高峰狠狠剜了一眼胡欣然: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怎么了?”
张磊跑过来沉着脸问道:
“受伤了??”
胡欣然站起身,展开裙摆,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大事,被球砸了一下。”
何音作势要起来,高峰轻轻按着她:
“你先别动。”
随后他抬头看向胡欣然:
“需不需要再做别的检查?网球的冲击力可不小。”
闻言,胡欣然邪魅一笑,略作沉思回道:
“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有被网球砸到,引起颅内出血死亡的案例。”
此话一出,赵逸的脸瞬间惨白,声音都颤抖起来:
“何音你别动,我马上给你叫救护车!”
高峰按住他的手:
“别听她瞎说,刚才她都检查过眼球了。”
胡欣然阴阳怪气道:
“那可不一定,我一个小小校医懂什么!”
张磊听出她话里负气的意思,但碍于这么多学生在场,没法哄她,只能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摆。
高峰没理会她,而是对张磊说:
“安全起见,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哦,好。”
赵逸着急地喊道:
“我一起去!”
高峰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把比赛打完!”
随后他又问何音的同伴:
“同学,你是她的朋友吗?”
“嗯,我们是朋友,也是室友。”
“那你方不方便一起去?”
“当然方便。”
高峰这才低下头,耐心嘱咐何音:
“我们慢慢起来,你要是觉得晕或者哪里疼就说。”
“嗯。”
何音的身子半倚在他的怀里,借着他的力量,慢慢站直了身体。她的目光再次转向他,安静、乖巧、充满信任。
孩子总是本能地崇拜权威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