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车,不然我要被拍了。”
高穆诚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指了指站台里的摄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何音略一踌躇,正要上车,想起高峰的话,便推上了副驾驶的门,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匆忙坐了进去。
高穆诚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回学校吗?”
何音点了点头。上车后,她就有些后悔,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高峰自己在高穆诚的车上。
“你在卓正治疗?”
何音摇了摇头,写了“探病”两个字,递过去。
高穆诚瞄了一眼,问道:
“住哪个科室?我正好有认识的人在卓正上班,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帮忙关照一下。”
何音摆了摆手,写道:
“谢谢,她马上出院了。”
高穆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何音的视线悄然移向高穆诚的侧脸,眼前这个人,无论相貌、性格、声线,还是待人处事的方式,都和高峰完全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何音却总是会无意识地错认了他。
高穆诚察觉到何音的目光,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问:
“怎么了?”
何音仓皇移开视线,尴尬地摆了摆手。
“你急着回学校吗?我正好要给克莉丝送点东西,要不要一起去?”
见何音没有反应,他又说了一句:
“她很担心你。”
何音也很想念克莉丝,想念她无忧无虑的单纯性格,和她在一起时,何音常常毫无顾虑地开怀大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希望克莉丝的笑容沾染任何忧愁的神色。
“下次吧。”
高穆诚了然地微笑着,没有再多说。
此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你在学校吗?”
何音想了想如实回道:
“刚刚从医院出来,正在回学校的路上。”
“车到哪一站了?”
何音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高峰又发了一条:
“你先下车,在站台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何音吃了一惊,匆忙在写字板上写了几个字,恰逢红灯,她慌忙把板子递过去。高穆诚扫了一眼:
“好,那我在前面的站台停。”
“谢谢,高……”
何音刚想写“高先生”,高峰的专属宣言便在耳边想起,她即刻加了两个字:
“谢谢你,高穆诚先生!”
高穆诚哑然失笑道:
“叫我Leo就好了。”
下了车在站台等待时,何音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了些,她把站台名发给高峰,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了眼前。高峰走下车来,为她打开副驾的门,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她。
高峰和高穆诚不同,他的表情总是冷静而克制的,很少有笑容,甚至有些过于谨慎。但是,他眼里深邃的温柔,却让何音想要不顾一切地沉溺其中。
“你在笑什么?”
高峰倚着方向盘看向她。
何音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高兴而已。”
高峰的目光顿了一下,没说什么,驶出了站台。
因为开着车,两人只有在等信号灯时才能简单聊上几句。
“秦老师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吗?”
“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听院长说,这次多亏了你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多亏了杨阿姨和郑奶奶她们才是,我就傻站着了,什么也没做。”
高峰轻轻抚摸了一下何音的头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稀薄而灼热,何音紧张地握紧了手,屏住呼吸,若不是,信号灯及时变化,她几乎要窒息地晕厥过去。但高峰却一脸淡然地放开了手,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何音高悬着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突然抽离的手,还是因为那毫无波澜的表情。
和高峰在一起时,何音总是被强烈的不确定感包围着。每当她因为彼此靠近了一步而雀跃时,下一秒就会被那漠然的神情推开。仿佛上一秒的亲近,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早教中心的工作呢?辞了吗?”
“吴姐说,等我身体好了,随时可以再回去。”
“……那你还想再回去吗?”
“想,大家人都很好,我这么突然离开吴姐也没说什么,而且,克莉丝……”
何音话说到一半,高峰蓦然移开了视线,她不得不停下来,看了一眼信号灯,明明还有三秒。
又是突然被推开的感觉。
何音扭过头,看向窗外,想起那晚从医院回学校的路上,她想着他,心里是安定的。然而,现在他就在身旁,她却莫名的不安。
焦灼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连呼吸声都变得喧嚣。
到达餐厅时,高峰一言不发地率先下车,何音解了安全带,刚想拉门把手,车门就被打开了。高峰拉着门冷冷地说:
“包就放车里吧。”
何音赌气探手去拿包,却发现写字板上的字迹没有擦除。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高峰,他的眼底毫无波澜,只有幽深的静默。
服务员离开时,拉上了推门,何音刚想开口解释写字板的事,高峰却突然说起了这家店的招牌菜:
“原先这道金箔扣肉上是真的有金箔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按理说这菜名也应该改了才对。”
高峰顿了一下,接着说:
“他们家的茶还可以,你尝尝,如果喜欢,走的时候带两罐。”
何音看着他的目光游离在餐桌和茶壶之间,却唯独没有落在她的脸上。明明是他说让她放下写字板,看着他说话的,现在却闪躲着不看她。何音越想越气,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茶。高峰见她杯子空了,拿了茶壶正准备倒,何音一伸手盖住了茶杯。
高峰放下茶壶,轻轻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何音气呼呼地说:
“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我正看着呢。”
“……你看见写字板上的字了?”
“看见了。”
何音莫名的有些心虚:
“我是等车的时候偶然遇到高……呃,Leo的。”
“谁?”
何音在桌上比划了三个字母,解释道:
“那位先生的英文名。”
高峰目光暗了暗,没接话。
何音继续说道:
“他顺路把我送到了公交站台,就这样……我没有坐副驾驶。”
高峰沉吟了片刻,拿过何音的杯子续上茶:
“他倒是经常能偶遇你。”
何音正寻思他话里的意思,服务员便拉开了推门,开始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