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婷的事在网上传开后,周妈妈在疗养院的采访视频便紧跟着开始流传。白发母亲的哭诉,和静默的折翼天使的悲惨经历,引燃了看客们的愤怒。同时,也为的那些无处发声的受害者提供了控诉的机会。
学校为了平息众怒,当即就展开了相关人员的调查,信誓旦旦要还公众一个真相。另一边,周婷婷曾经实习的食品公司,则极力撇清与周婷婷自杀案的关系,把一切过错都归于网络谣言的危害。甚至,专门设立了一个法律援助部门,声称将长期免费为那些饱受网络谣言滋扰的人,提供法律援助。尽管如此,还是抵挡不住越来越多的受害者,站出来,控诉公司相关高层利用职权,骚扰和威胁的恶劣行径。
原本已经在食品公司实习的学生紧急暂停了实习期,并由学校联系安排到别的单位继续实习。
短短几天,学校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休假中的辅导员和学校中高层领导全部被叫了回来,行政大楼的灯已经通宵亮了好几天了。虽然,所有学生都被发了禁言令,但是,仍挡不住各种讨论群闻风而起。
事情果然如高峰所说的那样,变得难以收场。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姐成功脱身,周婷婷的案件也如愿重新开始了调查。
“重启调查只是第一步,对方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挠,还是要先找到实质的证据才有翻盘的可能。”
胡欣然勾了勾手指,示意何音递水,虽然水瓶就在她手边。何音没奈何地拧开盖子,把水递到她手里。胡欣然悠哉地喝了两口又递回来,顺势飞了何音一眼,谑笑道:
“没想到,你这小嘴还挺管用的。”
何音心虚地别过脸去。
那天之后,她和高峰没有再见过面,信息和电话却比之前频繁了许多。每次看到视频那头的笑脸,她都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切感。即便,如此不真切,她还是忍不住扬起幸福的笑脸。
“啧啧,真是少女心事最难藏!”
何音收紧了笑容,写了一行字,举到胡欣然眼前。
胡欣然挥手隔开写字板:
“好心送你还啰里吧嗦的!”
根据何音对胡欣然的了解,她绝不可能没事来找自己,但她不说谁也别想知道。
到了乔医生的心理工作室,何音正在和前台确认时间,胡欣然百无聊赖地转了两圈,满脸不屑地讽刺道:
“留过洋的江湖郎中就是了不起,随便掰扯两句就能赚大钱。”
闻言,前台小姐姐的笑颜立马僵住了。
何音陪着笑脸,慌忙拽着胡欣然往门口走。
“哎,我可没说要走啊!”
胡欣然挣脱了她的手正要往回走,何音立马拦在她身前,快速写了一行字:
“谢谢你送我!你不用在这儿等,赶快去忙你的事。”
胡欣然看也没看就擦掉了写字板上的字,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少指挥我!”
说完,便走回等候区,翘起了二郎腿。何音无奈地坐到她身旁,时不时地瞟她一眼,生怕她又有什么意外的言行。
过了一会儿,前台小姐姐轻声提醒了一句:
“何音,可以进去咯。”
何音示意胡欣然安静坐着,方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乔医生的办公室走,可刚到门口,就被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胡欣然一把推开,锁在了门外。何音敲了敲门,随后趴在门上,可是这门的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到。
虽然,她知道胡欣然不是会胡来的人,可她那张嘴最是锋利伤人。正当何音在门外徘徊,犹豫着要不要叫前台帮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随后,胡欣然冷着脸走出来:
“你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浪费时间?”
何音迟疑地指了指房间里面,胡欣然冷哼一声:
“那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便一甩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何音进入房间,发现乔医生正望着窗外,作深呼吸,看那紧绷的背影,就知道她被气得不轻。何音关上门,悄然落座在沙发上,等着她平复心情。片刻后,乔医生回过头来,端起水杯猛灌了两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等我一下哦,我去倒点水。”
再回来时,乔医生已经恢复了往日里从容淡定的状态。她没有提起方才发生的事,何音也没有问,只是,在离开时,写了一句:
“她嘴上不饶人,但是没有恶意的。如果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乔医生莞尔一笑: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有点……自以为是而已。”
何音赞同地点了点头。
乔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何音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最终只说了一句:
“那下次见了。”
从乔医生的工作室回学校的公车半小时才一班,何音走到站台时,前一班车刚刚开走。
正午的太阳最是烈的时候,何音撑了伞躲在站台背面的阴影里,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着。忽然瞥见一朵似的云朵,低低地飘过,她举起手机,正在调焦,镜头里却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很像她在医院见过的那辆。当时她没有记下车牌,所以没办法确定是不是同一辆。她正想借着拍云的机会,拍下车牌,对方却像是有所察觉似的,立刻离开了。何音看了眼照片,发现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残影。但对方躲避的行为,却让何音越发确信,那辆车是故意跟着自己的。
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做?
何音正在疑惑的时候,公车进站了。
空调风口处的冷气很足,何音选了个靠走道一侧的位置,戴上耳机一面开始听歌,一面看着那张模糊的照片。
过了几站,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往何音的后座走,她小心地往里躲了一下,避免触碰到汗津津的皮肤。那小女孩落座后,一直在晃着腿踢何音的椅背,她摘下耳机,侧过头,想着提醒一下大人。对方似乎察觉了何音的意图,低声呵斥道:
“别乱动,再动就不给你买零食了!”
话音刚落,小女孩就立马停止了动作。
何音僵着身子,回过头,捏着耳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肥硕的手指、湿漉漉的掌心、粘腻的触感,何音能感觉到那只手正紧紧握着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