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美好的是失而复得,最让人害怕的也是失而复得。因为失去过,所以会特别珍惜拥有的时刻,也正因为失去过,所以明白不可能一直拥有。
何音听着喉咙间发出的声音,竟觉得这样的陌生而怪异。过去,她从没注意过自己的声音,只是理所当然地认定那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可是,失去后,她才发现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可以拥有的,哪怕是这普通的声音也是一种恩赐。视力、听觉、味觉、健全的四肢,一切寻常都是恩赐。
“啊啊……”
何音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把玩着自己的声音。
身后的大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你啊够了没!”
“大姐,我的声音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不然你以为你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不是应该更柔和一点,甜美一点……”
“据说每个人听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不一样,看来是真的。什么甜美、柔和,不过是你的大脑给你制造的美丽幻象。”
听到大姐像过去一样毫不留情的话语,何音忽然爽快地笑了起来。虽然,大姐刻意表现得一切如常,但出事后,何音总感觉大姐和她说话时小心翼翼的。
现在,她终于有了一种一切即将恢复原状的实感。尽管,那个人还没被抓到,她也还没看到对方后悔不已的表情,可是,她知道那天终将到来,且一定会到来。
大姐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
何音忍住笑意摇了摇头:
“我是太高兴了。”
“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呢,等找到了人,学校一定会通报,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流言蜚语。”
何音明白大姐的好意,但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怕,因为有一个人会护她周全。她从没像相信他一样相信另一个人,也从没像依赖他一样依赖另一个人。想到这儿,何音发信息问高峰到家没有。
“刚到,摄像头也找到了,李律师会联系负责调查的警察再确认一遍监控内容。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刚刚,听完何音的回忆内容后,高峰便认定那个人走的不是大路。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大路上的摄像头没有拍到人。送她回宿舍后,他便和张磊沿着小路后面的草丛,一路往回走,寻找那个可能拍到了人的监控探头。
“替我谢谢张老师,这么麻烦他。”
想了想,何音又发了一句:
“也谢谢你这么帮我。”
过了10分钟,高峰仍没有回信息,何音猜想他是正忙着工作的事。刚刚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她正打算上床休息,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何音慌张爬到床上,戴上耳机,拉起床帘,接通了视频电话:
“为什么打视频?”
高峰靠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显得疲惫而慵懒:
“想看着你说话。”
何音脸上一阵发热,不自觉地埋进了胳膊里。之前是为了读唇语方便才打的视频电话,并不觉得什么,现在,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何音。”
高峰叹息般唤着她的名字,眼里满是愧疚:
“不要跟我说谢谢,如果不是我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不关你的事,都是那个人的错,危险的是那个人,不是那个地方。”
高峰静静看着她,笃定地说:
“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何音点了点头,她原本是不信这种话的,毕竟现实生活中,没有谁能真的做到。可是,此刻的她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原来,重要的从来不是话本身,而是,由谁说。
高峰迟疑了一下,问道:
“那……你还要去那个心理工作室吗?”
“明天就去,我想去谢谢乔医生,然后还要去养老院告诉秦老师这个好消息。”
“秦老师那么疼你,确实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她。下次我给你带点普洱,你带去给秦老师尝尝。”
“嗯!”
“早教中心那边呢?你要回去吗?”
高峰的眼里闪烁不定,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能尽说的话。何音正想着怎么回答,高峰突然脸色一变,匆匆说道:
“对不起,我这边有事要处理,先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何音刚回了一句,晚安,电话便被挂了。她呆呆地看着黑暗的屏幕,莫名有种被隔绝在外的落寞。她轻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高峰说的早教中心的事,她探出头唤了几遍大姐,方才引起对方的注意。
“不好意思,戴着耳机呢!怎么了?”
“你明天在早教中心有课吗?”
“有,下午的课。”
“那下午我去找你,等你结束了,我们和克莉丝一起去吃那家烤肉怎么样?”
大姐微微一皱眉:
“就是那天那家烤肉?”
何音点了点头:
“在哪儿跌倒的就要在哪儿爬起来。”
大姐哑然失笑道:
“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这跟烤肉店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他们家便宜又好吃啊!”
“随你。”
见大姐没有拒绝,何音便打算告诉克莉丝自己要去看她的消息,但转念一想,又放下了手机,她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没想到,何音给克莉丝带去惊喜的同时,自己也收获了一份惊喜。
因为之前的代班没法胜任,吴姐邀请她回来继续做克莉丝的助教,何音欣然应允。克莉丝得知她答应了吴姐的邀请,瞬间高兴得蹦蹦跳跳,可一听到她讲述最近的经历,克莉丝的脸又变得像恶魔一样狰狞。她一面咒骂着,一面挥舞着剪刀,吓得服务员好几次上前来询问状况。何音和大姐两人好说歹说,才安抚好她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克莉丝又责怪何音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原委,还说找高穆诚帮忙的话,那些谣言早就解决了。
何音没告诉她高穆诚知道这件事。不过,听克莉丝提到高穆诚,何音提醒自己下次见到时,一定也要感谢对方。然而,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个最应该感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