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把最后一份材料归档，抬头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二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但她已经合上了电脑。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系统提醒：今日任务全部清零。
她站起身，顺手把桌上两本书放进包里。一本封面写着《职场权益指南》，另一本是《心理健康手册》。书页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常被翻阅。
第二天一早，她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拿着会议签到表。几个项目经理陆续走进来，有人打招呼：“林总监，恭喜升职。”语气客气，但眼神里带着打量。
她点头回应，没多说什么。等人都到齐了，她打开投影，调出上周三个团队的数据对比图。
“先看一组数据。”她说，“A组任务量最少，心理预警触发两次；b组最忙，满意度却最高。你们觉得差别在哪？”
没人回答。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皱眉翻文件。
“差别在于，我们是不是被当成‘人’来看。”她说，“不是机器，不是工具，是会累、会烦、会崩溃的人。”
前排一个男声突然响起：“以前只要完成任务就行，现在连作息都要管？这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林晓没生气，也没反驳。她从包里拿出那两本书，轻轻放在桌上。
“这不是规定，是支持。”她说，“想休息的人，可以翻《权益指南》第23页，那里写着合法申请减负的流程；想成长的人，第50页有定制发展路径。这些不是我定的，是苏总最早推的。我只是把它带到新团队。”
屋里安静了几秒。
她继续说：“我知道有些人觉得，高效就是少干活。其实不是。高效是不浪费时间，不重复劳动，不错配资源。而关怀，不是施舍，是对每个人的负责。”
有人小声嘀咕：“听起来像上课。”
“那就当是课。”林晓看着他，“可这堂课能让你晚上八点回家陪孩子，能让你在撑不住的时候理直气壮说一声‘我需要帮助’——你要不要上？”
没人再说话。
散会后，林晓回到工位，收到一条私信。是那个发言的项目经理发来的：“你说的那些流程，能发我看看吗？”
她回了个“好”，顺手把《权益指南》电子版发过去。
两天后的周会上，她放了一段录音。
音频里是个男声，嗓音沙哑：“我以前连续加班四十小时，最后直接辞职走人。那时候没人告诉我还能拒绝，没人说这样不对。现在看到你们搞这个联盟，我才明白……我不是不行，是被耗干了。”
会议室很静。
林晓说：“这个人是我联系上的第一位离职同事。他说后悔没早点知道这些规则。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经历那种遗憾。”
她顿了顿，接着说：“从下周开始，我们试行‘双导师制’。每位新人配一个业务导师和一个心理支持伙伴，都是自愿报名的老员工。公司会给积分奖励。高效不该孤独，成长需要陪伴。”
会后，有人议论。
“林总监现在说话真像苏总。”
“是有点那个味儿了。”
“可她从来没让我们加班，上个月小张妈妈住院，还是她帮忙协调调班的。”
“那倒是，人家自己也准时下班，从不装模作样。”
这话传到林晓耳朵里，她没在意。下午她收到通知，三位员工报名参加了“一日体验营”——要轮流当一天临时hRbp，处理匿名心理报告，模拟危机干预流程。
第一天，一个资深工程师参加完就沉默了。他原以为大部分心理预警都是矫情，结果看到一份记录：某员工连续三周负荷指数超标，备注写着“父亲癌症晚期，每日往返医院与公司，未申请援助”。
“我不知道这些事。”他低声说，“我一直觉得大家都能扛。”
第二天，另一个女主管体验完说：“原来有人真的每天都在硬撑。我还嫌她进度慢。”
第三天，三人一起提交了反馈表。其中一人写道：“以前觉得填问卷是形式主义。现在明白了，那是唯一能让人听见的声音。”
三天后，系统生成首份双轨评估报告。
林晓把结果转发全员。效率提升18%，满意度91%。她只附了一句：“你们值得更好的工作方式。”
当晚，群里有人发消息：“今日任务清零，下班。”
接着第二个：“我也搞定了，走啦。”
第三个：“明天见，别熬夜。”
林晓看着手机，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她刚坐下，一个实习生敲门进来。
“林总监，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你是怎么做到……既严格又让人愿意听的？”
林晓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那两本书，推到她面前。
“不是我能做到。”她说，“是有人早就铺好了路。我只是沿着它走下去，并且告诉别人——这条路是真的存在。”
实习生翻开《权益指南》，停在一页上。上面写着：任何员工若因拒绝无效加班遭排挤，可直接联系上级或法务部。条款即刻生效。
她指着那行字：“这条……真的有用？”
林晓看着她：“你试试就知道了。”
中午，林晓去食堂吃饭，路过公告栏时脚步慢了一下。上面贴着一张打印纸，是那封来自偏远外包团队的回函复印件。
“我们接最低价单子，但今晚所有人准时下班。因为我们终于敢说，累了就停。”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抬手把右下角压得更平整了些。
下午三点，她接到苏砚的电话。
“听说你开了体验营？”
“嗯。”
“效果怎么样？”
“有人开始填问卷了。”
“不是应付？”
“不是。是真有人写了‘快撑不住了’。”
“那你怎么办？”
“按流程走。安排谈话，调整任务，启动支持机制。”
“怕不怕有人说你小题大做？”
“怕过。”她说，“但现在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不说出来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
“你比我当初强。”苏砚说。
林晓没接这话。她只是低头看了眼桌上的两本书，手指轻轻抚过封面上的划痕。
傍晚六点，她关掉电脑，拎起包准备离开。手机弹出一条群消息。
是那个曾质疑她的项目经理发的：“明天早会照常，不用提前来。大家按节奏走就行。”
她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
走出大楼时风有点大，她拉了拉外套领子。身后整层楼的灯陆续熄灭。
电梯门合上前，她按下了一楼。
灯光在头顶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