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偷拍照片的出现,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奢华的会客室里炸开。
周慕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刚才那份急切与“真诚”如同劣质的涂料,在铁证面前片片剥落,只剩下被戳穿谎言的狼狈和一丝……深可见骨的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在陆琛那双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所有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一声无力的哽咽。
陆琛没有动怒,甚至没有提高声调。他只是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周慕辰,那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周慕辰紧绷的神经上。
“两个小时前,南山别墅外围,东路监控盲区。”陆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和你见面的人,代号‘信鸽’,‘王后’麾下负责信息传递和特殊指令下达的底层执事。需要我把他现在被‘请’去的地方照片,也给你看看吗?”
周慕辰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密集的冷汗。他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我……我也是被逼的……”他终于崩溃般地嘶声道,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们抓了我母亲!用我母亲的命威胁我!让我必须来演这场戏,要么骗取你们的信任套出‘钥匙’的下落,要么……就在被识破时,尽可能制造混乱,最好能……能逼林晚星情绪失控,让她……让她……”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林晚星依旧平坦却孕育着生命的小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恶毒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不仅想要芯片,他们还想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毁掉林晚星和她腹中的孩子!让陆琛方寸大乱,甚至一尸两命!
何其狠毒!
林晚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四肢冰凉,浑身僵硬。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那里传来的微弱胎动此刻感觉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风度翩翩、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心中没有同情,只有后怕和彻骨的冰寒。
“王后……‘王后’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周慕辰语无伦次,精神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说如果失败……我母亲就……”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周慕辰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向西装内袋!
“小心!”站在林晚星侧前方的陆琛瞳孔骤然收缩,反应快得惊人,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把将愣在原地的林晚星猛地向后推开!
与此同时,“砰!”一声并不响亮、如同红酒瓶塞蹦开的沉闷枪声响起!
周慕辰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明显经过改装消音的小型手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而他射击的目标,并非陆琛,也并非林晚星,而是——林晚星刚才所站位置后方的那个巨大的、装饰用的古典花瓶!
“啪嚓——!”花瓶应声碎裂,瓷片四溅!
这根本不是致命攻击,而是纯粹的……制造混乱!
“拦住他!”陆琛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因推开林晚星动作过猛而产生的紧绷。
守在外面的“暗刃”成员如同鬼魅般瞬间涌入,直扑周慕辰!
然而,周慕辰在开出那一枪后,似乎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逃跑,而是任由“暗刃”成员将他死死按倒在地,卸掉武器。他趴在地上,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绝望的呜咽,像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孩童。
混乱中,被陆琛猛地推开的林晚星,踉跄着向后跌去,腰侧重重撞在了身后坚硬的红木茶几角上!
“呃——!”一阵尖锐剧烈的刺痛瞬间从腰部蔓延至整个下腹,让她眼前猛地一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呼,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倒。
“晚星!”陆琛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暴怒和……恐慌的神情。他再也顾不得地上的周慕辰,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林晚星彻底倒地之前,手臂一揽,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是惊人的轻,以及她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的颤抖。
“叫医生!立刻!让顾老过来!”陆琛对着手下吼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和失态。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林晚星,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秀气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下唇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
“肚子……好痛……”林晚星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声音细弱游丝,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下涌出,浸湿了他的手臂和她的裙摆。
血!
陆琛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坚持住!看着我!林晚星,我不准你有事!”他低吼着,抱着她,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无视了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周慕辰和满地的狼藉,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会客室,朝着主卧的方向狂奔而去。
走廊里的灯光在他急速移动的身影下拉成了模糊的光带。怀中的女人重量那么轻,却仿佛承载了他此刻所有的恐惧。她身下不断渗出的温热液体,像是生命的沙漏在飞速流逝,提醒着他一个他从未敢深入去想,此刻却无比清晰的事实——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
主卧里瞬间乱成一团。被紧急召唤而来的顾老和医疗团队迅速接管了现场。陆琛被隔绝在外,他站在房间门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上、衬衫袖口上还沾染着刺目的血迹。他紧握着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房间里传来林晚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痛吟声,以及医疗设备运作的声响和顾老沉着冷静却语速极快的指令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暗刃”负责人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低声汇报:“先生,周慕辰已经控制住,暂时关押在地下安全屋。他情绪崩溃,反复念叨他母亲和‘王后’的威胁。那个‘信鸽’也抓住了,正在审讯。”
陆琛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紧闭的房门之后。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负责人下去。
他现在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伯爵”,什么“王后”,什么芯片,什么仇恨……在可能失去她和孩子的恐惧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房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顾老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相对平静。
陆琛猛地站直身体,喉咙发紧,竟然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顾老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身上沾染的血迹,轻轻叹了口气:“陆先生,放心。撞击引发了宫缩和少量出血,但送医及时,胎儿胎心暂时稳住了。太太本身有些动了胎气,加上急火攻心,身体极度虚弱,需要绝对卧床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我用了针,暂时稳定住了情况,但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
陆琛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暂时稳住了”这几个字时,才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墙壁,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他推开顾老,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林晚星已经昏睡了过去,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医疗设备连接在她身上,屏幕上跳动着相对平稳的生命体征数据。女管家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更换被血迹弄脏的床单。
陆琛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冰凉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时,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只是悬停在半空。
他看着她毫无生气的睡颜,脑海中闪过她生产时紧握他手的模样,闪过她看着孩子时眼中微弱的光芒,闪过她刚才在他怀中因剧痛而颤抖的脆弱……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悔恨”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如果他刚才没有推开她……如果他更早察觉到周慕辰的异常……如果他……
就在这时,他的加密手机再次震动。是“暗影”技术部门发来的紧急信息。
陆琛猩红着双眼,点开信息。内容是关于对周慕辰和“信鸽”随身物品的初步勘查报告。
在“信鸽”身上,发现了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高能炸弹,其引爆指令与周慕辰的心脏脉搏监测器相连。一旦周慕辰心跳停止,或者他主动触发,炸弹就会爆炸,威力足以摧毁半个会客室。
而在周慕辰西装内侧的夹层里,除了那把手枪,还发现了一张被折叠得很小的、泛黄的旧照片。
技术部门将照片扫描件发了过来。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苏婉晴,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容温婉而幸福。而站在她身边,用手臂轻轻环着她肩膀,同样面带微笑的英俊男人——赫然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
顾老!
林晚星和孩子历经险境暂时脱险,陆琛深受震撼。而在周慕辰和“信鸽”身上发现的炸弹与这张泛黄旧照片,将顾老与苏婉晴的关系指向了更深的层面!照片中的婴儿是谁?顾老与林晚星的母亲当年究竟是何种关系?他出现在南山别墅,究竟是医者仁心,还是另有所图?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林晚星,身边看似可靠的庇护,似乎也笼罩上了疑云。真相的漩涡,再次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