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被彻底撕开的那一瞬——凌渊泽整个人像被抽尽力气，软得近乎无声。
黑发披散下来，从肩头落到白君尘胸前，整个人无力地伏在他怀里，被他牢牢圈住。
白君尘才从那股狠烈的灵息回落，一低头便看到怀里的人呼吸紊乱，胸口急促起伏。
凌渊泽的额头贴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喘息扑在那片冰凉的肌肤上，带着细碎的颤意。
白君尘抱得更紧，一只手稳稳托着他的后背，生怕他稍稍一松手，人就会从怀里滑下去。
“渊泽。”他的声音低得像压在心上，沉稳，却带着明显的心疼。
“禁术已散……一切都结束了，别怕。”
凌渊泽动了动，像是要抬头，却没力气，鼻尖贴着白君尘的颈侧，呼吸轻得仿佛随时断掉。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一声“嗯”，软到碎，像彻底放下戒备后最本能的依赖。
白君尘收紧怀抱，掌心覆在他背心，灵息温柔地沉入，替他安稳乱息。
过了很久，凌渊泽像从深水里慢慢浮上来一般，意识一点点恢复。
他没有立刻睁眼。只是下意识感到——好暖。暖得让人不想醒，暖得像把魂都安稳住的地方。
他轻轻呼了口气，整个身子软在怀抱里，像终于找到了能依靠的岸。
“渊泽，累了吧。”白君尘的声音极轻，几乎怕惊到他。
灵息已经稳住，不再紊乱。
白君尘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竟未着衣。
他低头看了看，神色微顿。
幸好这里是无眠宫。
若被旁人看见——整个神界怕都是要震动了。
怀里的人彻底没了力气。禁术折磨，再加破禁反噬，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而此刻——凌渊泽真的累了。居然在白君尘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白君尘看着这幅安静的睡颜，心头一阵揪痛。
他轻轻将凌渊泽整个人抱起，小心放到榻上。
他的指尖落在凌渊泽脸旁，替他整理被汗与魅息弄乱的长发。
“睡吧，渊泽。”他说得低柔，替他掖稳被子后，白君尘才转身整理自己的衣衫。
随后，他在不远处盘膝而坐，灵息收敛，入定调息。
白君尘入定后，思绪渐渐沉入灵海深处。
灵息散开，意识仿佛被牵引向万年前的寂白之境。
那片天地，没有日月、无风无声，四方皆是白茫茫的虚空，仿佛未成形的初世。
也是他降生之地。
一条雪白神龙盘踞于空，鳞光如霜月，后来才是——他。
神龙化形的那一刻，天地光芒骤亮，白衣黑发的人影缓缓在虚空站稳。
高天之上，一道若雷若光的威压自九霄垂落。
天尊·洛临立于虚无之巅，周身雷霆沉静，双目无悲无喜。
那是三界唯一能称之为“天”的存在。
“白君尘。”
天尊的声音震得万道皆伏，像是把他的名字烙进命魂深处。
“自今日起，此名为你之印。你为秩序所生，为平衡而立。”
白君尘当时还年轻，额前垂发轻轻动了一下。
他抬眼，眸中澄明无波。
天尊俯视他，如同审阅天地万灵：“你当守三界之衡，断因果，斩混乱。此为你的天命——不可违，不可乱。”
白君尘静静立着，那时的他尚无悲喜，无欲无念，像被天尊亲手雕成的冰玉。
他没有问“为何”。
只是轻轻点头：“是。”
从那一刻起，岁月万年，每日修身、御剑、镇界、补天、断乱息。
万年孤行，万年无情。
他从未怀疑过天命。
从未想过偏离。
——直到这一生，直到凌渊泽。
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白君尘从回溯的万年寂海中陡然睁眼。
“月珩，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白君尘灵息收回，整个人像从万年寒潭中站起。
他衣衫整齐、神色冷静，步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瞬息之间，他已踏入澄光殿。
殿内光影沉沉，月珩正懒懒地倚在玉栏旁，连眼睛都懒得抬。
直到白君尘的影落在他面前，他才慢悠悠抬眸。
“哟，我倒说谁来了呢。”月珩勾了勾唇角，“神君大驾光临。”
白君尘无视他的轻佻，目光冷得如霜：“你真以为本君……不敢动你？”
月珩轻笑一声，那笑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你来警告我吗？”
“月珩，”白君尘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压得空气都沉，“有些事，你试探得——太过分了。”
“哦？”月珩像听到笑话一样微挑眉，“你该担心的不是我。”
他慢慢走近，绕到白君尘面前半步之距，低声道：“……是天尊吧。”
白君尘瞳光微敛，没有否认。
月珩指尖掠过白君尘衣袖，声音像冷风掠过刀锋：“有些事，隐瞒得再好……”
他笑意轻浅，却冷得让人心颤。
“你以为天尊不知？”
白君尘抬眼，神色沉稳如山：“本君自知。”
月珩与他对视，眸色一寸寸暗下来。
“那你来澄光殿做什么？”他贴近一步，声音低得仿佛要嵌进白君尘心口。
“——对我说教吗？”
“月珩，”白君尘开口，声音冷得像从万年冰狱里抽出的剑锋，“你我皆是天尊开天之初所塑之神。若你再得寸进尺——”
他的眸光一抬，凌厉如斩界之刃：“本君，可斩你。”
澄光殿的光一瞬间黯了一寸。
那不是威吓，是事实。
月珩却像听到笑话一样慢慢抬眸，眼尾弯着，懒散又戏谑。
“哎呀，”他轻轻拍了拍衣袖，像是被冷风扫到了，“本尊可真是……怕得发抖啊。”
他明明站在白君尘杀意正面的风口，却笑得更愉悦、也更危险。
“放心吧，神君。”
月珩凑近半步，语气轻得像在耳边吹一口气：“天尊回来之前的几天——”
他眸光弯成月牙。
“我会乖乖的。”话落，他笑意忽暗一瞬：“毕竟，一旦天尊回来了……”
他敛笑，眼中只剩冰凉的月光——“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