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大道宫。
永恒的寂静与万道源流的韵律,在这里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宫阙中央,那由纯粹道韵凝聚的云台之上,大道化身兮嫣,依旧是那朦胧清冷、侧卧休憩的姿态,仿佛亘古未变。
万道在她身周沉浮生灭,如同呼吸般自然。
左侧云台,鸿蒙青袍飘曳,端坐其上。
他眸中的混沌漩涡缓缓流转,倒映着洪荒世界刚刚落下的“六圣归位”的最后一缕余韵。
玄门六圣齐出,圣人时代正式拉开帷幕,洪荒的棋局骤然变得无比复杂。
天道法则网络也因六种圣人大道的交织而更加致密、多元。
却也隐隐透出几分不同理念碰撞带来的“张力”。
右侧云台,盘古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如雷,似乎对下方洪荒的热闹毫不在意。
只是那憨厚面容上,偶尔会无意识地流露出一丝与下方巫族隐隐相连的、微弱而纯粹的血脉感应。
鸿蒙的目光从洪荒水镜上收回,转向中央云台那朦胧的身影,声音平和,打破了大道宫恒久的静谧:“兮嫣。”
兮嫣那万道沉浮的眼眸微微转动,看向他,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何事?”
“洪荒六圣归位,天地秩序初定,然生死轮回,幽冥之所,尚属空白。”
鸿蒙缓缓道,天道运转,有生必有死,有聚必有散。
然魂魄散于天地,重归本源,虽有循环,却无明晰之途,无善恶之判,无因果承负之机。
长此以往,生灵只知生前争杀,不虑死后归处,于天地长治久安,于文明有序演进,终是缺憾。
他顿了顿,看向兮嫣:“我想为洪荒,补全这一环。”
盘古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他翻了个身,侧躺着,铜铃大眼好奇地看向鸿蒙:“大哥,你想干啥?补全啥?”
“炼制一物,执掌洪荒生灵死后魂魄归处,审判生前善恶功过,安排轮回转生之途。”
鸿蒙解释道,“此物,当为洪荒幽冥之基,轮回之枢。”
“轮回?转生?”
盘古挠挠头,似懂非懂,“听着挺麻烦。不过大哥你想弄,肯定有道理!”
兮嫣静静地听着,朦胧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周身流转的道韵似乎微微凝实了一瞬。“你欲炼制何物?”
“六道轮回盘。”
鸿蒙说出这个名字,“需以鸿蒙精粹为基,方能承载如此权柄,沟通洪荒本源,运转生死法则,且不受圣人干扰。”
“鸿蒙精粹……”兮嫣重复了一遍。
鸿蒙精粹,乃是鸿蒙世界最本源的精华,比混沌之气更高一层次,蕴含真正的“无中生有”、“定义规则”的伟力。
即便在鸿蒙世界也是罕见至极。她作为鸿蒙宫公主,大道化身,自然存有。
沉默了片刻,兮嫣并未询问鸿蒙为何要如此“多管闲事”,也未质疑此举可能带来的变数。
她只是轻轻抬了抬那由道韵凝聚的玉手,一点无法形容其色彩与形态、仿佛蕴含着“存在”本身所有可能性的微小光点,自她指尖浮现,缓缓飘向鸿蒙。
那光点看似微小,却重如一个世界!
出现的刹那,整个大道宫内的万道流韵都为之微微一滞。
连盘古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光点,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敬畏。
“此即鸿蒙精粹。”兮嫣清冷道,“炼制此物,非你一人之功可及。吾与盘古,亦当助你。”
盘古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好好好!大嫂说得对!打架俺在行,炼器……呃,打铁俺也会!大哥你说咋弄!”
鸿蒙接过那点鸿蒙精粹,感受着其中那超越混沌、近乎“道”之本源的浩瀚伟力,对兮嫣点了点头:“多谢。有劳二位了。”
三人不再多言。鸿蒙将鸿蒙精粹置于三人中间的虚空。下一刻,三人同时出手!
并非炫目的光华,亦非惊天动地的声势。
到了他们这等层次,炼器已非寻常手段。
鸿蒙双眸之中混沌漩涡急速旋转,一股“定义”、“创造”、“秩序”的无上意念涌出,笼罩向鸿蒙精粹。
他在勾勒“六道轮回”的根本法则框架——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六道之区别,运转之机制,善恶评判之标准,因果承负之关联……
无数复杂玄奥到极致的规则信息,如同最精密的符文,被他以大道之“理”直接铭刻入鸿蒙精粹之中!
兮嫣伸出一指,遥遥点向那正在被鸿蒙“雕刻”的鸿蒙精粹。
她指尖流淌出的,是最纯粹的“大道”本源之力,并非具体的法则,而是一种“允许”、“支撑”、“运转”的至高权限!
如同为一座精密的仪器注入最核心的、永恒的动力源,并赋予其与洪荒天地、乃至与隐没的“大道”本身沟通、协调的资格。
没有她的许可与加持,这轮回盘即便炼成,也难以真正融入洪荒根本,可能会被天道排斥,或被圣人轻易干扰。
盘古则低吼一声,双掌虚按,一股开天辟地、塑造万物、赋予“存在”最坚实根基的磅礴“力之大道”本源,如同无形的洪流,涌向鸿蒙精粹。
他在为这未来的轮回盘铸造“形体”与“根基”!
不是简单的物质形态,而是使其具备不可摧毁、不可篡改、能承载无尽魂魄与因果业力的绝对“坚实”属性!
他的力量,确保此物一旦成型,便将如同不周山般,成为洪荒不可或缺、永恒稳固的一部分!
三位超越此界范畴的无上存在联手,各自贡献出最核心的本源伟力。
大道宫中,那永恒的万道流韵仿佛被引动,化作无形的漩涡,环绕着那点鸿蒙精粹旋转、注入。
鸿蒙精粹在三种至高力量的共同作用下,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它不再是一个光点,而是迅速拉伸、扩展,内部仿佛有无尽空间在开辟、衍化!
鸿蒙的法则框架化为立体的、不断运转的六道虚影轮盘;
兮嫣的大道本源化作连接轮盘内外、贯通洪荒虚实的无数条无形“道轨”;
盘古的力之本源则凝聚成轮盘那厚重古朴、仿佛由混沌青铜与鸿蒙神铁铸就的实质本体。
其上自然浮现出山川河岳、万灵生灭的古老浮雕,散发出镇压万古、运转生死的无上气韵!
没有炉火,没有锤锻,一切都在大道本源的交融与共鸣中自然成形。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过去了万载。
最终,当所有异象平息,大道宫中央的虚空中,悬浮着一面直径约三尺、通体呈现混沌玄黄之色、边缘有六道清晰区域不断流转生灭光芒的巨大轮盘!
轮盘缓缓自转,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一种令大道宫都微微共鸣的浩瀚伟力!
它仿佛独立于一切之外,又似乎与万事万物的“终结”与“开始”紧密相连。
看一眼,便仿佛看到了众生的归宿,看到了因果的闭环,看到了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混沌至宝——六道轮回盘!
品阶甚至超越了先天至宝,直指大道本源,乃洪荒天地第一件、也可能是唯一一件专门为“轮回”而生的混沌至宝!
“成了!”
盘古兴奋地低吼一声,看着那轮盘,觉得比自己的斧头还要威猛(虽然用途不同)。
兮嫣收回手指,朦胧的身影似乎更加宁静。
鸿蒙也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混沌漩涡恢复平缓。
鸿蒙望着已成型的六道轮回盘,微微颔首。
随即目光仿佛穿透了大道宫与混沌的阻隔,落在了洪荒不周山盘古殿中。
那位气质沉静仁厚、身具大地道韵与一丝特殊慈悲之意的祖巫身上。
他抬手,对着洪荒方向,轻轻一招。
不周山,盘古殿。
后土正与众位兄弟姐妹商议着六圣齐出后巫族的处境与对策,心中忧虑重重。
忽然,她感到一股无法抗拒、却又无比温和亲切的伟力笼罩了她!
周遭的帝江、祝融等祖巫,乃至整个盘古殿的景象,瞬间如同水纹般荡漾、模糊、远去!
她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已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
这里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与高远,仿佛置身于“道”的源头,万法在此地如同温顺的溪流般静静流淌。
脚下是氤氲着无尽道韵的云台,前方,三张云台呈品字形悬浮。
左侧云台上,端坐着那位青袍超然、面容俊逸而熟悉的身影——大伯鸿蒙!
虽然他此刻的气息比她记忆中(化身时期)更加深邃不可测,但那温暖而超然的目光,她绝不会认错!
右侧云台上,一个兽皮裹身、肌肉虬结、面容憨厚却目光如炬的巨汉,正瞪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那血脉深处传来的、如同太阳般炽热而亲切的共鸣,让她瞬间明悟——父神盘古!真正的、活生生的父神!
而中央云台上……后土的目光落在那里,心神剧震!
那朦胧的、仿佛由万道汇聚而成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与万法同源又超脱其外的无上气质……
结合之前父神虚影那一声声自然的“大嫂”称呼,一个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猜测浮现心头。
这位,难道就是……大道化身?!大伯的……道侣?!
她不敢怠慢,更不敢细想,连忙压下心中滔天骇浪,对着三位至高存在,无比恭敬地、依着巫族最郑重的礼仪,深深拜伏下去:
“后土,拜见大伯!拜见父神!拜见……大婶!”
最后两个字,她喊得有些迟疑,却异常清晰。
无论如何,能与大伯、父神并列于此,承受父神“大嫂”之称,这位存在的身份,已然不言而喻,尊称一声“大婶”,绝无不敬。
盘古哈哈一笑:“起来起来,都是自家人,客气啥!”
鸿蒙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后土,不必多礼。”
兮嫣那朦胧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算是回应,并未出声。
后土这才小心翼翼起身,垂手立在一旁,心中依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她竟然……被带到了这里!见到了真正的大伯、父神,还有疑似大道化身的“大婶”!
鸿蒙看着后土,直接道明用意:“唤你来此,是因你身具大地厚德之性,心怀慈悲仁念,与那轮回之道,有天然缘分。”
轮回?
后土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游历洪荒时,看到无数生灵死后魂魄无所依归,或消散,或化为怨灵,心中曾有过模糊的悲悯与思考。
“洪荒缺轮回,魂魄无归处,因果难清算。”
鸿蒙继续说道,“我与你父神、嗯,已炼制一物,可补全此缺。”
他抬手一指悬浮于一旁虚空的六道轮回盘。
后土顺着望去,目光触及那缓缓旋转、散发着令她灵魂都感到安宁与肃穆气息的混沌轮盘,瞬间便明白了此物的用途与那浩瀚无边的伟力!
这是……执掌生死轮回的无上至宝!
“你便留在这大道宫中。”鸿蒙不容置疑地说道,“感悟轮回真意,直至功成。”
言罢,他再次挥手。
这一次,并非挪移,而是引动了那六道轮回盘的一丝本源道韵!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关于“生”、“死”、“轮回”、“因果”、“审判”、“转生”的法则玄奥与大道韵律,如同决堤的洪流,温和却无可阻挡地淹没了后土的心神!
后土只觉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一条无边无际、流淌着众生归宿与命运丝线的浩瀚长河之中!
她看到了生命的诞生与绽放,看到了死亡的寂静与回归,看到了善行的光芒指引前路。
看到了恶业的阴影拖入深渊,看到了因果的丝线如何编织命运,看到了六道轮转如何安排来生……
这不是灌输知识,而是将她直接置于“轮回”这条大道的本源之中,让她亲身去感受、去理解、去融合!
大道宫中,不记年月。或许只是弹指一瞬,或许已流逝了外界万载光阴。
后土静静盘坐于云台之上,周身最初散发出厚重的大地气息,渐渐与那轮回道韵交融。
土,本就有承载、孕育、归藏之意。
大地承载万物生长,亦接纳万物回归。
她的道,在这轮回本源的洗礼下,发生了根本性的蜕变与升华!
从对大地生机的感悟,扩展到对生死循环的理解;
从对族群的庇护之爱,升华为对洪荒万灵归宿的慈悲;
从巫族祖巫的力之法则运用,逐渐触摸到那更高层次的、运转轮回、平衡因果的秩序伟力!
她的修为,本已是混元金仙后期巅峰(准圣后期巅峰),此刻在这无上机缘与大道本源的推动下,那层坚固的壁垒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混元金仙后期巅峰……破!
混元大罗金仙(圣人)初期……中期……后期……
一路势如破竹,直到触碰到了一层更加玄奥、仿佛与天道权柄彻底融合、掌控部分洪荒根本法则的壁垒——混元太极大罗金仙之境!
这正是道祖鸿钧身合天道后的境界!
后土的积累本就深厚(功德、血脉、心性),此刻在这大道宫中,得三位无上存在默许。
直接以轮回大道本源灌顶,竟是一鼓作气,悍然冲破了这层无数大能梦寐以求的至高门槛!
“轰!”
一股浩瀚无边、却又带着大地般厚重包容与轮回秩序威严的磅礴气息,自后土身上轰然爆发!
这气息之强,虽不及鸿蒙、兮嫣、盘古,却已然凌驾于洪荒六圣之上,达到了与鸿钧道祖并肩的层次——混元太极大罗金仙!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六道轮盘虚影一闪而逝,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慈悲、而又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威严。
她已然明悟了自己的“天命”,或者说,原本天道轨迹中为她安排的、那悲壮而无奈的“身化轮回”之路。
同时也明白了,大伯、父神、大婶此番作为,是如何逆天改命,不仅让她免于身陨道消,更赐予了她无上机缘与权柄!
后土起身,再次对着三位至高存在,郑重无比地拜下,声音带着激动与无尽的感激。
“后土,拜谢大伯、父神、大婶再造之恩!传道之德!后土……已然明了一切!”
鸿蒙点了点头,伸手一招,那悬浮的六道轮回盘缓缓飞至后土面前。
“此物,当归你执掌。”
鸿蒙道,“滴血认主,炼化入元神。自此,你便是洪荒轮回之主,幽冥之尊。”
后土依言,逼出一滴泛着土黄光泽与轮回道韵的精血,滴在轮回盘中心。
精血迅速融入,轮回盘发出一阵欢欣般的轻鸣,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后土眉心,与她刚刚突破的混元太极道果以及元神彻底融合!
认主完毕的刹那,后土对轮回的掌控,对幽冥的权柄,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她感觉整个洪荒众生的生死气机,因果丝线,都隐约在她的感知之中,而手中(意念中)的轮回盘,便是梳理这一切的无上神器。
“你的天命,本是身化轮回,补全天道。”
鸿蒙看着她,平静道,“如今,你已执掌轮回盘,无需再行牺牲之举。且你之境界,已足矣。”
“是!后土明白!”后土心中感慨万千。
若非大伯他们,自己恐怕真的会如那冥冥中的感应一般,走向那悲壮而无奈的结局。
如今,不仅不用牺牲,还得了无上机缘与权柄,此恩此德,如同再造。
“既已明了,便回去吧。”
鸿蒙最后吩咐道,“前往血海,以轮回盘为基,开辟冥界,建立地府,完善轮回秩序。此乃你之职责,亦是你之道途。”
后土肃然应道:“后土遵命!定不负大伯、父神、大婶所托,完善洪荒轮回,建立幽冥秩序!”
鸿蒙不再多言,抬手一挥。
后土只觉周遭景象再次模糊、流转,下一刻,她已稳稳地站在了不周山盘古殿中自己原先的位置上,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是,她身上那已然截然不同、浩瀚如渊又带着轮回威严的气息。
以及眉心那若隐若现的六道轮回盘印记,还有那已然达到混元太极之境的恐怖道行,无不昭示着刚才那一切,绝非幻觉!
盘古殿内,帝江、祝融、共工等祖巫,原本正在为后土的突然消失而惊疑不定。
此刻见她骤然回归,且气息变得如此陌生而恐怖,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一般!
“后……后土妹子?”
祝融结结巴巴,指着后土,“你……你咋了?你身上的味儿……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还有这修为……俺咋一点都看不透了?”
帝江也是满脸震撼,空间感知告诉他,眼前的后土,已然达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甚至让他本能感到敬畏的层次!
“妹子,方才……发生了何事?”
后土看着惊疑不定的兄弟姐妹们,感受着体内那浩瀚的轮回之力与执掌幽冥的权柄,心中充满了底气与使命感。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静而有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
“诸位兄长,妹妹此番,得蒙大伯、父神、大婶召唤,赐下无上机缘与重任。”
她顿了顿,在众祖巫更加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我,将前往血海,开辟冥界,执掌洪荒——六道轮回!”
话音落下,整个盘古殿,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后土身上那隐隐散发出的、与生死轮回同源的浩瀚道韵,在无声地诉说着,洪荒的历史,将因她接下来的行动,翻开全新的一页!
幽冥地府,轮回秩序,即将诞生!
而巫族的命运,乃至整个洪荒的格局,也将因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