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匹马,五个人,离开灰岩镇后,一路向西。
开始还能看到一些零星的、耐旱的灌木和低矮的土丘,越往前走,绿色就越少,地面渐渐变成了灰黄色,到处都是沙砾和碎石头。
风也大了,卷着沙土打在脸上,有点疼。天空还是那种永恒的昏黄色,压得很低,让人心里发闷。
柱子走在最前面,他眼神好,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和远处,试图找到一点前人走过的痕迹,或者避开可能存在的流沙坑。
侯三跟在他旁边,不时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迹,或者抓起一把土闻一闻。
周运骑在马上,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硫磺混合着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他体内那丝混沌医气自发地缓慢运转着,对外界环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死寂和混乱的气息,显露出本能的排斥。
“盟主,这地方邪门得很,连个虫叫都听不见。”
阿虎瓮声瓮气地说,他握紧了手里的大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是五人里个子最高,力气最大的,负责扛着大部分公共的物资。
马六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弓和箭囊,确保随时能取用。
走了大半天,放眼望去,除了灰黄还是灰黄。地面开始出现一些零零散散的白色东西,走近了看,是骨头。
有些像是牛羊的,有些更大,形状古怪,看不出是什么野兽的,都被风沙磨得发白,散落在沙地里。
“枯骨荒原…还真是名不虚传。”柱子踢开脚边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头骨,低声说。
周运示意大家停下休息,喝点水,也让马匹喘口气。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地图碎片,再次尝试感应。
在这里,碎片似乎比在镇上时活跃了一丝,上面那个骷髅头标记隐隐发烫,但依旧无法提供更具体的方向。
“范围应该就在这一带,但具体位置,还需要我们慢慢找。”
周运收起碎片,对众人说道,“都打起精神,这里随时可能有危险。”
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再次上路。这次,周运让侯三走到了最前面,他的追踪和观察能力更强。
又往前走了大概三四里地,走在最前面的侯三突然猛地抬起右手,握成拳头,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手都按在了武器上。
“怎么了?”周运压低声音问。
侯三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左前方几十步外的一片空地,声音有些发紧:“那地方…有点不对劲。”
周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不同,都是沙砾和碎石头。
但他集中精神,运转医气增强感知后,立刻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从那里散发出来。
那里的空气,像是在高温下一样,微微扭曲着。
“是空间裂缝。”周运沉声道,后背冒出一点冷汗。这东西无声无息,肉眼难辨,刚才要是直接走过去…
他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那片区域扔了过去。
石头飞入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没有落地,也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嘴吞掉了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石头消失的地方,空气剧烈地扭曲了一下,隐约能看到一道细长的、漆黑的裂痕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原状,只留下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人走过去,下场肯定和那块石头一样。
“都看清楚了吗?”周运环顾众人,神色凝重,“这种东西,在这里恐怕不止一处。眼睛放亮一点,感觉不对立刻停下。”
接下来的路,走得更加小心翼翼。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不敢有丝毫大意。果然,在随后的路程中,他们又避开了两处隐藏的空间裂缝,其中一处甚至就在他们计划路线的正前方不到十步的地方,要不是侯三及时发现空气中那极其细微的扭曲,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空间裂缝,荒原上并非全无活物。
下午时分,他们遇到了一群长得像蝎子,但个头有野狗那么大,尾巴闪着幽蓝寒光的怪物。
这些怪物从沙地里钻出来,速度快得惊人,直接扑向马匹。
“小心毒尾!”侯三大声提醒。
马六反应极快,张弓搭箭,嗖嗖两箭,精准地射穿了两只怪物的脑袋。
阿虎怒吼一声,挥舞着大刀冲了上去,一刀就将一只扑到近前的怪物劈成了两半。柱子和周运也拔刀迎战。
这些怪物外壳坚硬,力气也不小,尤其是那带着剧毒的尾巴,让人忌惮。
但周运五人都是好手,配合默契,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这十几只怪物全部斩杀。
看着地上那些还在抽搐的怪物尸体,柱子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蓝色血液,喘着气说,
“妈的,这鬼地方,连虫子都这么凶。”
周运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怪物的尸体,尤其是那蓝色的毒尾。“把毒囊小心取下来,说不定有用。
尸体埋了,别引来别的什么东西。”
处理完怪物,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昏黄的天空颜色加深,像是蒙上了一层更厚的灰尘,风也更冷了。
他们找了一处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夹角,作为今晚的营地。
不敢生火,怕火光和烟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五人轮流守夜,两人一组,剩下的人裹着厚厚的毯子,挤在岩石后面休息。
夜里,荒原并不安静。
远处传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嚎叫声,有的像是狼,但更加凄厉,有的则完全无法形容,听得人毛骨悚然。
风刮过岩石缝隙,发出呜呜的响声,真的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周运靠着岩石,没有睡意。
他听着外面的风声和兽吼,感受着这片土地无处不在的死寂和危险。
混沌医气在体内静静流淌,驱散着侵入体内的寒意和那丝若有若无的、扰乱心神的诡异气息。
他拿出地图碎片,借着微弱的天光,再次尝试。
这一次,当他将医气输入时,碎片上的线条亮起的范围似乎大了一点,那个骷髅头标记指向了一个更明确的方向——就在他们现在位置的西北方。
他默默记下这个方向。
后半夜,轮到周运和阿虎守夜。两人坐在营地入口处,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漆黑的荒野。
“盟主,您说…那遗迹里,真有好东西吗?”阿虎压低声音问道。
周运看着远处黑暗中隐约起伏的沙丘,轻声道:“不知道。但林家把它藏得那么严实,总不会是为了纪念谁。风险越大,可能的收获也越大。”
阿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周运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远处移动。他立刻示意阿虎噤声,凝神感知。
那震动很有规律,一下,一下,缓慢而沉重,并且似乎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有东西过来了,体型不小。”周运低声道,握紧了手中的刀。
阿虎也紧张起来,握紧了大刀。
周运轻轻叫醒了另外三人。五个人屏住呼吸,躲在岩石的阴影里,紧张地望着震动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轮廓如同小山,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从距离他们营地大约百米外的地方缓缓走过。它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只是沿着某种固定的路线在移动。借着极其微弱的天光,他们勉强能看到那黑影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像是岩石一样的甲壳,脑袋的位置,有两团幽幽的、灯笼大小的绿光。
那东西带来的压迫感,远比白天那些蝎怪要强得多。
直到那庞大的黑影完全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五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柱子声音有些发颤。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周运心有余悸。在这枯骨荒原,他们就像是闯入巨人国的小蚂蚁,随时可能被碾碎。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在营地附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足迹,那足迹很大,有三个尖锐的脚趾,深深陷入沙土中,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的鸟类,但爪印边缘带着一丝焦黑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
“昨晚除了那个大家伙,还有别的东西靠近过。”侯三脸色难看地分析着足迹,“这东西速度很快,而且…爪子可能有毒或者高温。”
所有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这枯骨荒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天亮后,众人收拾行装,按照周运昨晚确定的方向,继续朝着西北方前进。
每一步,都走得更加谨慎。
周运看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灰黄色荒原,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