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退去后，营地安静得吓人。
天快亮了，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光线下，营地里的惨状看得更清楚。矮墙塌了一大片，碎石和泥土混在一起。地上到处是血，深一块浅一块，已经发黑凝固。凶兽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开膛破肚。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周运站在营地中央，看着这一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刀的手很紧，指节发白。
田慧慧走过来，手里拿着账本，眼睛红红的。
“清点完了。”她声音有点哑，“死了五个。府兵张三、李四、王五，散修刘老六，赵七。伤了三十一个，重伤七个，剩下的轻伤。”
周运点点头，没说话。
“物资损失不小。”田慧慧继续说，“粮食车毁了一辆，损失三成粮食。药品车被撞翻，碎了几瓶药，但主要药材还在。工具车没事。矮墙要重建，至少要三天。”
“知道了。”周运说，“先处理尸体。我们自己人的，好好安葬。凶兽的，有用的材料留下，没用的烧了。”
“明白。”
田慧慧转身要走，周运叫住她：“慧慧。”
“嗯？”
“辛苦你了。”
田慧慧看着他，摇摇头：“不辛苦。你更辛苦。”
她走了，去安排人手处理尸体。
周运走到医疗车那边。苏半夏正在给一个伤员包扎。那伤员是府兵，肚子被狼爪划开一道大口子，肠子差点流出来。苏半夏用针线把伤口缝上，撒上药粉，动作很快很稳，但额头全是汗。
“怎么样？”周运问。
“死不了。”苏半夏说，“但得躺半个月。回春丹不多了，省着用。”
“血眼魔猿的尸体，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苏半夏眼睛一亮：“魔猿血是上好的药材，能配强体药。皮能制甲，骨头能入药。我待会儿去看。”
周运点头，又去看其他伤员。重伤的七个都处理过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轻伤的简单包扎，还能干活。
老陈和洪九带着人开始清理战场。他们先把五个阵亡兄弟的尸体抬到一边，用布盖好。然后处理凶兽尸体。
铁背狼的皮剥下来，肉剔出来——狼肉虽然柴，但能吃，不能浪费。骨头和牙齿收集起来。刺毛野猪的獠牙和背刺是好材料，也收起来。
血眼魔猿的尸体最大，处理起来最麻烦。苏半夏亲自带人处理。魔猿血用木桶接着，装了三大桶。皮太厚，剥下来费了好大劲，但完整剥下来了，摊开有五六丈长。骨头拆出来，堆得像小山。
没用的部分堆在一起，浇上油，一把火烧了。黑烟滚滚，飘上天空。
中午时分，战场清理得差不多了。人们累得够呛，坐在地上休息，啃着干粮。
周运把所有人召集到营地中央。
八十六个人，现在只剩八十一个。五个新挖的坟包在营地角落，土还是湿的。
“昨晚，我们死了五个兄弟。”周运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见，“他们是为了保护营地，保护大家死的。他们的名字，我会记住。你们也要记住。”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昨晚，我们也赢了。我们击退了兽潮，杀死了血眼魔猿，守住了营地。这说明，只要我们团结，只要我们不放弃，就能在这里活下去。”
下面的人静静听着。
“从今天起，这里不叫前进基地了。”周运说，“这里叫‘回春堡’。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据地。我们要把它建得牢牢的，让任何凶兽，任何敌人，都不敢再来。”
“重建工作，分几块。”他开始布置，“老陈，洪九，你们带人修矮墙。不要原来的土墙，要用石头和木头，建真正的城墙。高度加到一丈五，厚度加到三尺。”
“是！”老陈和洪九应道。
“孙武，你带人建了望塔。四个角各一个，要能看到周围一里内的动静。”
“明白。”
“赵锋，你负责巡逻和警戒。白天三队，晚上五队，不间断。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是。”
“慧慧，你管后勤和物资调配。半夏，你继续负责医疗，同时研究用凶兽材料配药。炎枫，你带着林小山他们，帮着干活，同时不能落下修炼。”
众人纷纷领命。
“干活吧。”周运说，“三天，我要看到新的城墙立起来。”
重建工作开始了。
老陈和洪九带着三十个人，去附近采石伐木。石头从山上开采，用绳索和滚木运下来。木头从森林边缘砍，专挑又直又硬的树种。
孙武带人在营地四角挖地基，准备建了望塔。塔要高，要稳，底下用石头砌，上面用木头搭。
赵锋把府兵分成几队，一队巡逻，一队休息，一队帮着干活。散修们也编入队伍，统一指挥。
田慧慧重新整理物资。损坏的车辆能修则修，不能修的拆了当材料。粮食重新分配，按人头算，每天定量。药品集中管理，由苏半夏统一调配。
苏半夏在医疗车旁边搭了个简易工棚，开始处理凶兽材料。魔猿血加了几味药材，熬制成强体药膏，给伤员用，效果很好。狼皮和野猪皮经过处理后，能做简易皮甲。魔猿皮太厚，处理起来麻烦，但做成护甲，防御力极强。
炎枫带着林小山、王小河、林小雨三个少年，帮着搬石头、递工具。李玄也没闲着，他拿着罗盘在营地周围转，推演哪里适合挖井，哪里适合设陷阱。
周运各处巡视，哪里需要人手就去哪里帮忙。他力气大，一块两百斤的石头，别人要两三个人抬，他一个人就能抱起来。
第一天，城墙地基挖好了。第二天，石头墙砌到半人高。第三天，城墙立起来了，一丈五高，三尺厚，虽然粗糙，但很结实。了望塔也建好了两个，另外两个还在建。
第三天晚上，新的回春堡有了雏形。
城墙围出一片大约五亩的地。四个角的了望塔像四个哨兵。营地里的帐篷重新排列，整整齐齐。医疗区、物资区、居住区、训练区，分得清清楚楚。中间留出一片空地，用来集合和训练。
周运站在新建的城墙上，看着下面的营地。
三天，八十一个人，硬是在这荒山野岭建起了一座小堡垒。
“周大哥。”炎枫爬上城墙，手里拿着块烤狼肉，“吃饭了。”
周运接过肉，咬了一口。肉很柴，没什么味道，但他吃得很香。
“累不累？”他问炎枫。
“累。”炎枫老实说，“但累得值。看着城墙一天天高起来，心里踏实。”
周运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去吃饭吧，多吃点。”
炎枫走了。周运继续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的森林。
夜色渐浓，森林里又传来兽吼声。但这一次，他心里没那么慌了。
有城墙，有了望塔，有陷阱，有这么多人。
回春堡，算是站稳脚跟了。
但还不够。
这只是外围。他们要往里走，要找到真正的资源，要建立真正的据点。
路还长。
但至少，第一步迈出去了。
远处，山脉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
周运跳下城墙，回到自己的帐篷。田慧慧在里面，正对着一盏油灯算账。
“还没睡？”他问。
“算完就睡。”田慧慧头也不抬，“粮食够吃两个月，省着点能撑三个月。药品够用一个月，但半夏说能自己配一些。工具够用。就是人手……死了五个，伤了一堆，能干活的少了。”
“明天开始，加强训练。”周运说，“不能只靠我们几个，每个人都得能打。”
“嗯。”田慧慧合上账本，抬起头，“周运，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不知道。”周运实话实说，“但来了，就得走下去。”
田慧慧点点头，没再问。
帐篷外，雨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
雨声里，回春堡静静立在万兽山脉外围。
像一颗钉子，钉进了这片蛮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