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有人使坏!老鸨尖利的嗓音穿透窗棂。
林渔看见她踩着满地狼藉走来,金护甲重重砸在梁柱上,震落几串腐臭的布条。
当对方捏起布条凑近鼻尖,林渔几乎要屏住呼吸——
那烂菜叶熬煮的汁液,此刻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腐味。
全城搜捕!老鸨的命令惊飞檐下寒鸦。
林渔贴着墙角缓缓后退,粗布短打的后腰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想起现代职场里那些蛰伏的日子,此刻的隐忍与等待,何尝不是另一种战场?
在这场以命相搏的较量中,唯有将仇恨酿成烈酒,慢慢灼烧,才能让敌人在最松懈时,尝到最致命的毒。
深夜的寒风拍打着林渔栖身的破庙窗棂,
她望着远处醉仙楼尚未完工的飞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冰冷的火折子。
跳动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扭曲成狰狞的恶鬼形状,恰似她心底翻涌的杀意。
火苗在铜制外壳里明明灭灭,仿佛在诱惑她做出最后的决断。
只要轻轻一按,浸透桐油的梁柱瞬间就会化作吞噬一切的火海。
老鸨的惨叫、人贩子的哀嚎、整座青楼在烈焰中坍塌的画面,
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每一幕都让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可当想象中的火光映照出那些被囚禁少女惊恐的面容时,沸腾的血液突然被一盆冰水浇透。
她蜷缩在发霉的稻草堆里,回忆起被拐卖时的绝望。
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或许也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未完成的心愿。
若是为了报复老鸨,让无辜者成为陪葬,那她与那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楼下还住着为修建青楼日夜赶工的工匠,他们或许等着工钱回家过日子,等着给孩子买件新衣裳。
真是可笑。
林渔自嘲地笑出声,笑声在空荡荡的庙宇里回荡,惊起梁上的夜枭。
曾经在现代社会,她不过是被压榨的底层社畜,加班到深夜却还要赔笑,连休假都成了奢望。
如今到了古代,即便满腔仇恨,骨子里却依然带着那份替人着想的迂腐。
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林渔将火折子重新塞进怀里。
复仇的火焰可以暂时压制,但不会熄灭。
她要的不是同归于尽的痛快,而是一场精准的审判,
让罪魁祸首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同时守护那些不该被牵连的无辜生命。
林渔蜷缩在破庙神龛后,月光透过漏风的窗棂在地面切割出冷冽的银线。
她摸出藏在墙缝里的炭笔,在粗麻布上又画下一道歪扭的标记——
这是第七次目睹工匠们扛着雕花梁柱进出醉仙楼。
那些木头上还带着新鲜的斧凿痕迹,就像少女们颈间未愈的铁链勒痕。
得从长计议。她对着凝结白霜的掌心呵气,呼出的白雾在月光里化作转瞬即逝的幽灵。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上的标记,突然想起现代社会看过的犯罪纪录片。
那些精密的复仇计划往往始于最不起眼的细节,
就像此刻醉仙楼外新挖的排水渠,或是每日清晨准时送来的糯米浆。
第二日破晓,她扮成拾荒的小童蹲守在建材市场。
当运送石灰的马车经过时,她故意撞翻菜贩的竹筐,在混乱中悄悄将一枚铜钱塞进车夫的草鞋。
三日后,她从车夫含糊的比划中拼凑出关键线索——
老鸨为赶工期,竟要求工匠们用未干透的木料搭建阁楼。
这个发现让林渔瞳孔骤缩。
她想起昨夜潜入醉仙楼时,在后院瞥见的那堆油布——
若是在暴雨天引燃浸透松脂的梁柱,再切断唯一的逃生楼梯......
方案在脑海中逐渐成型,却又在想起被囚禁少女们的面容时骤然停滞。
某个雪夜,她蹲在青楼墙根,听着里面传来的抽泣声和皮鞭抽打声。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在脸颊冻成冰晶。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复仇不该是烈火焚城的快意,而是一张缓缓收紧的巨网。
要让老鸨在众目睽睽下坠入深渊,要让整个城镇都看清这些人贩子的丑恶嘴脸,
更要让那些被践踏的灵魂,亲眼见证黎明的到来。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林渔抹去泪痕,将新收集的硫磺和硝石埋进树洞。
她知道,这场与黑暗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每一个精心设计的细节,都将成为击垮罪恶的致命一击。
林渔蹲在结冰的护城河旁,枯枝在掌心碾成细碎的木屑。
对岸醉仙楼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新挂上的红灯笼还未点亮,却像极了悬在少女们颈间的绞索。
她将收集来的碎瓷片磨成锋利的刀刃,悄悄塞进运送糯米浆的麻袋——
这些粘合梁柱的关键材料,即将成为摧毁楼阁的帮凶。
深夜,她如鬼魅般潜入工地。
月光透过未完工的窗棂洒下,在歪斜的梁柱间织成银网。
林渔屏住呼吸,用匕首划开支撑阁楼的主梁,又将浸透桐油的棉线缠绕在榫卯连接处。
靴底碾碎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林渔几乎是将自己摔进石灰堆。
粗粝的粉尘瞬间灌入鼻腔,她死死捂住口鼻,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呛人的白雾中,守卫腰间的铜铃随着步伐摇晃,
昏黄火把的光晕在梁柱间游移,将她蜷缩的身影切割成破碎的剪影。
当脚步声终于消失在回廊尽头,林渔剧烈颤抖的手指才敢探出口鼻。
她抹去糊满眼睫的白灰,通红的眼眶里盈满生理性的泪水,却咬着渗血的下唇无声喘息。
指甲在青砖上抠出月牙形的凹痕,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此刻的醉仙楼还亮着三盏烛火,最顶层那扇雕花窗后,晃动的身影正把玩着金镶玉护甲。
沾着石灰的炭笔在麻布上游走,林渔将每个转角、每处暗门都刻进图纹。
当笔尖描到老鸨卧房的位置时,她忽然想起被铁链锁住的红衣少女,想起染坊女工偷偷塞给她的半块麦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