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盯着那玉佩发怔——陈京教她辨认玉器时,曾说过这种雕工唯有内廷造办处能做。
公主额间花钿在烛火下红得刺目,像极了她初穿越时,在雪地里看到的凝固血痕。
鎏金手炉在公主掌心转动,暖香混着龙涎味扑面而来。
林渔踉跄着起身,粗布裙角扫过翡翠镶嵌的地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才看清暖榻扶手上嵌着的夜明珠,在水汽氤氲中明明灭灭,
映得公主眼尾泪痣忽隐忽现,宛如雪夜里将融未融的血珠。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公主突然轻笑,手炉磕在紫檀木几上,惊起几点火星,
“醉仙楼暗地买卖人口、拐卖少女,这些腌臜事我都知道。”
她抬手拨弄鬓边累丝金凤钗,钗尾珍珠垂落在狐裘毛领间,
“但你不知,那楼背后站着多少朝廷命官?
光是账本,就够让半座京城的权贵夜不能寐。”
雕花紫檀木几上,鎏金手炉的热气袅袅升腾,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的雾霭。
林渔望着公主鬓边晃动的累丝金凤钗,钗尾珍珠随着动作轻颤,如同悬在喉间将坠未坠的泪。
她抬手比出手语,指尖在暖香中划出利落的弧线:“我知道蚍蜉撼树,但总有人要做那个点灯的人。”
昭阳公主忽然笑了,笑声却似裹挟着腊月的冰碴。
宫女同步比划的手语锋利如刀:“你以为青楼只是皮肉生意?
那些姑娘的绣帕上绣着密信,胭脂盒里藏着药粉,
连斟酒的姿势都是传递消息的暗号。朝廷需要这张暗网,就像需要城墙抵御外敌。”
殿外忽起一阵狂风,吹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震得暖阁内悬挂的《百子嬉春图》微微晃动。
林渔膝盖重重磕在翡翠地砖上,冻僵的关节传来刺骨的痛,却不及心口寒意。
她比出的手语越发急促:“可她们是人!不是传递消息的工具!
您见过醉仙楼地牢里的刑具吗?烙铁烫过的伤口会溃烂发臭,拔舌的姑娘只能含着血沫呜咽......”
公主握着鎏金手炉的手骤然收紧,炉盖与炉身相撞发出轻响。
宫女的手语缓了缓,却更添几分沉重:“放出来又如何?官媒不会给她们婚配文书,
牙行不收残次品,就连街边卖炊饼的婆子,都会朝她们吐口水。”
林渔突然解下脖颈间磨得发白的麻布巾,在掌心团成一团。
穿越至今,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困局——被卖给大户做妾的少女、因缠足无法劳作的妇人、被家族遗弃的寡妇。
“所以要教她们营生的本事。”她用手语比划出坚定的直线,
“纺织、制皂、甚至......”目光扫过公主狐裘上的金线云纹,“开绣庄,专门接宫廷绣品。”
暖阁陷入死寂,唯有熏炉中龙涎香噼啪作响。
昭阳公主抬手抚过鬓边金凤钗,钗尾珍珠垂落在雪色毛领间,宛如凝固的泪珠。
许久,她向宫女微微颔首,手语如蝶翼轻颤:
“你可知开办绣庄需要多少银钱?要打通多少关节?又有多少权贵会暗中使绊?”
“用醉仙楼的账本做筹码。”林渔毫不犹豫地比出手语,掌心的木牌硌得生疼,
“那些官员为了保住秘密,会乖乖掏钱。而殿下......”少女直视公主眼尾那颗泪痣,
“您母亲曾在流民窟办过识字堂,想必比我更清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落了起来,碎玉般的雪片扑在雕花窗棂上,转瞬融成水痕。
昭阳公主将手炉推到林渔面前,热气蒸腾间,她锁骨间的鸢尾花胎记若隐若现,
鎏金手炉氤氲的热气中,昭阳公主指尖摩挲着狐裘毛领,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宫女用手语比划的动作带着细微的颤抖:“那日在青楼,你为什么会救我,是不是早就看出我公主的身份?”
林渔浑身僵住,粗布裙角下的脚趾无意识蜷缩。
现代底层打工教会她察言观色,可此刻面对公主审视的目光,掌心仍沁出冷汗。
她垂眸叩首,手语动作缓慢却清晰:“那时我并不知道您的身份。只是看到您顽强不屈不挠的样子……”记忆中弥漫的血腥气突然翻涌,她喉间发紧,
“我见过流民窟里饿死也不偷粮的老妪,见过为护孩子被土匪砍断手的母亲,您眼里的光,和他们一样。”
暖阁陷入死寂,唯有铜漏滴答作响。
昭阳公主握着鎏金手炉的指节发白,炉盖缝隙溢出的龙涎香都变得凝滞。
她突然轻笑出声,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动作摇晃:
“有意思。满朝文武见了本宫,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战战兢兢,你倒好,拿我和流民比。”
宫女同步比划的手语虽带着几分调侃,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林渔挺直脊背,冻红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坚定的直线:
“人若没了心气,穿金戴银也是行尸走肉。那日您宁肯撞柱也不愿屈服,这份骨气,比任何身份都珍贵。”
她抬头时,正对上公主骤然收缩的瞳孔,
烛光映得那双丹凤眼泛起涟漪,像极了流民窟结冰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潮。
昭阳公主突然起身,狐裘扫过翡翠地砖发出沙沙轻响。
她逼近时,林渔闻到雪松香里混着淡淡的药味甚是熟悉。
“你不过十岁孩童,说话做事却这般……”
公主的鎏金护甲几乎要触到她的眉心,却在半空顿住,“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殿外狂风骤起,卷着雪片撞在窗棂上。
林渔望着公主锁骨间若隐若现的鸢尾花胎记,鬼使神差地摸向怀中半块木牌。
冰凉的触感传来时,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或许……是从心里长出来的。”
昭阳公主盯着林渔倔强的眉眼,凤目里翻涌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她忽然抬手,指尖悬在林渔发顶顿了顿,最终只是将狐裘上沾染的雪粒轻轻掸去。来人。
她转身坐回暖榻,九凤绕珠玉佩撞出清响,取本宫库房里的和田玉镯、东珠钗环,再备十匹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