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的癖好要是被捅出去,别说顾家的生意会受影响,恐怕连朝廷都会插手。
到时候,他周鹤年作为帮凶,肯定会被第一个推出去顶罪。
“老板?”手下见他半天没说话,小声叫了一句。
周鹤年猛地回过神,眼底的犹豫瞬间被狠厉取代。
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树影里的手下,声音冷得像冰:
“去,把顾公子的行踪盯紧了。他什么时候回别院,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都给我记下来。
还有,派人去客栈附近守着,别让陈京和林渔跑了。”
“是。”手下应声,转身想走。
“等等。”
周鹤年叫住他,“告诉盯梢顾公子的人,千万别被他发现。
顾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看着不起眼,其实是从顾家的护卫营里出来的,
一手飞刀出神入化,你们要是被他盯上,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手下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小的记住了。”
看着手下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周鹤年走到墙边,摘下那柄嵌着宝石的匕首。
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里,闪烁不定。
他想起顾云锦上次来青崖镇时说的话。
那天深夜,破庙里的油灯忽明忽暗,顾云锦捻着茶杯,慢悠悠地说:
“周老板,这青崖镇的水,可比你想的深。有些鱼,看着不起眼,说不定是龙变的。”
当时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顾云锦说的,会不会就是陈京?
他又想起林渔。
那丫头被丢到乱葬岗时,浑身是天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谁都以为她活不成。
可她不仅活了下来,还结交了昭阳公主,敢在醉仙楼里下毒,
现在又跟着陈京在青崖镇查失踪案,这哪是普通的丫头?分明是个惹祸的精怪。
还有顾云锦,他突然出现,又和陈京秘密会面,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插手林渔的事,还是另有图谋?
周鹤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张网里,网的丝线看不见摸不着,却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
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指腹抵在锋利的刀刃上,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窗外的阳光彻底斜了,老槐树上的影子拉得更长,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青崖镇都罩在里面。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小贩收摊的吆喝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
可周鹤年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早已汹涌。
他必须尽快找到林渔,在顾云锦动手之前,在陈京查清失踪案之前,把她手里的秘密挖出来。
至于顾云锦……若是他敢插手,就算他是顾家的公子,周鹤年也不介意让他尝尝,青崖镇的土皇帝,不是好惹的。
他转身走出房门,走廊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的脚步很快,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像是要去赴一场生死攸关的赌局。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青崖镇的上空。
陈京的靴底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混着巷口酒旗被风扯动的哗啦声,像极了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方才从那间逼仄的药铺出来时,檐角的铁马还在“叮叮”作响,可这会儿入耳的,
只剩自己粗重的喘息——他几乎是在小跑,藏青色的长衫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的中衣。
街角那盏老旧的走马灯不知被谁撞歪了,昏黄的光晕斜斜地打在墙上,
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条慌不择路的蛇。
陈京眼角的余光瞥见墙根处缩着个乞丐,那破碗里的几枚铜钱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他却连停顿的功夫都没有。
来福客栈的幌子在风里摇得快要散架,那“福”字的最后一捺早就被雨水泡得模糊,
此刻在月色下看,倒像是道狰狞的血痕。
顾云锦客栈门口,门板上挂着的铜铃就“哐当”一声炸响,
惊得门内昏昏欲睡的店小二一个激灵,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柜台上,滚出两颗算珠。
伙计匆匆叫来的客栈老板。
那老板姓李,是个个头不高的胖子,此刻正弓着腰,
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还攥着块擦桌布,手心里全是汗。
他方才在楼下听见动静就赶紧往楼下跑,跑到门口时正撞见顾云锦的贴身丫鬟站在廊下,
那丫鬟斜着眼瞥了他一眼,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可是东家!
青崖镇半数的铺子都姓顾,他这来福客栈能在镇上开五年,全靠顾府赏口饭吃。
“东、东家!”李掌柜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把擦桌布往腰间一塞,
“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小的好让伙计们洒扫庭除,备上最好的茶……”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顾云锦的神色,心里头却在打鼓:
东家可是第一次踏进来福客栈的门,莫不是来查账的?上个月给顾府的月钱好像晚了三天……
顾云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李掌柜的铺子,倒是比我想的热闹。”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桂花糕,那糕点做得歪歪扭扭,边缘还沾着点芝麻,一看就是街边小摊上的便宜货,
“只是这茶,未免太寒酸了些。”
李掌柜的脸“唰”地红了,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知道顾云锦这话是什么意思——来福客栈的茶叶是他托人从县城批的粗茶,
平日里给客人喝尚且凑合,哪敢拿出来招待东家?
他赶紧哈着腰赔笑:“是小的疏忽!小的这就去取去年存的龙井,那是前儿个从杭州特意捎来的,一直没舍得开封……”
“不必了。”顾云锦打断他,目光忽然落在楼上,那眼神像带着钩子,“我听说,李掌柜这儿住了位贵客?”
李掌柜心里“咯噔”一下,眼珠飞快地转了转。
他当然知道顾云锦说的是谁——这两天镇上都在传,
醉仙楼的老鸨被个十一岁的丫头片子摆了一道,搞得店都被封了。
他曾偷偷打量林渔,这丫头穿着件简单蓝布裙,脚上的布鞋还沾着泥点,怎么看都不像能掀翻醉仙楼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