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被封后,他损失的不只是白花花的银子。
那些常年在醉仙楼落脚的江湖客,转头就去了对家的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的老板以前见了他都要绕道走,如今却敢在街头跟他平起平坐地打招呼,眼神里满是得意。
官府里的眼线收了他的银子,却连公主府的动向都探不到,每次见他都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最让他憋屈的是,那些以前见了他就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的商户,
现在竟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他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有一次他路过街角的包子铺,就听见铺子里的伙计在说:
“周老板这次可栽了,被个黄毛丫头搅了好事,依我看,他这青崖镇的土皇帝怕是当不久了。”
当时他就冲进去,把一笼刚出笼的包子狠狠摔在地上,烫得那伙计嗷嗷直叫,可心里的火气却丝毫没减。
“对付不了?”周鹤年冷笑一声,走到墙边摘下那柄嵌着红宝石的匕首。
匕首是西域传来的贡品,刀鞘上镶嵌着七颗鸽血红宝石,
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锋利得能削断头发,他用指尖轻轻拂过刀刃,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
他已经查清楚了,林渔身上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那天在幽暗潮湿的山洞里,洞壁上渗着水珠,滴落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陈京从她身上搜出的那半块玉佩,是前朝皇室的信物。
玉佩质地温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龙凤图案,据说持有这玉佩的人,能找到当年先帝藏在青崖镇的宝藏。
难怪昭阳公主会护着她,难怪陈京这小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宝藏……”周鹤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有了这笔宝藏,他就能买下半个青州,盖起比皇宫还气派的府邸,府里挖上十座八座暖阁,冬天不用再受冻;
他还能请最好的工匠,打造最锋利的兵器,招募成千上万的士兵,把势力扩展到京城去。
到时候别说是一个昭阳公主,就算是当今圣上,也得给几分面子。
他甚至能把那些曾经嘲笑过他、轻视过他的人,都抓到府里当奴隶,
让他们每天跪在地上给她擦鞋,稍有不从就皮鞭伺候。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抓住林渔。
他已经在镇子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
东城门的守卫是他的远房表亲,那小子是个独眼龙,
眼神却毒得很,谁要是想蒙混过关,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西城门的税官收了他的银子,每次收税都格外仔细,就算是一只鸟想飞出城,都得留下几根羽毛。
就连镇外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松林,都安排了猎户盯着,
那些猎户常年在林子里打转,闭着眼睛都能分清哪棵树上有鸟窝,
哪块石头下有蛇洞,只要林渔敢往林子里钻,保管让她有来无回。
“陈京那小子倒是个麻烦。”周鹤年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调查过陈京的底细,那一日……
周鹤年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手下查来的关于陈京的消息,寥寥数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陈京,原是邻县柳溪镇的捕快,半年前离职,缘由不明。”
就这?周鹤年将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他派去的人在柳溪镇盘桓了半个月,只查到这几句干巴巴的话。
说是捕快,可柳溪镇的老捕头只含糊记得有这么个人,
说他平时沉默寡言,办过几桩小案子,没什么特别,半年前突然就卷铺盖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周鹤年见过陈京出手。
上个月在茶馆巷,三个常年走江湖的镖师,眨眼间就被他放倒,手法利落得不像个只办过小案子的地方捕快。
寻常捕快哪有那样的身手?那分明是常年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才有的狠劲。
更让他起疑的是,柳溪镇的名册上,陈京的籍贯、
出身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几岁进的捕快房都有记录,看似毫无破绽。
可越是这样,周鹤年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普普通通的捕快,若不是朝廷派来的人,又怎么会又怎么会死死护着林渔这个丫头?
他让手下盯着陈京,看他吃饭、走路、与人说话,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沉稳,不像装出来的。
可那双眼睛,偶尔扫过来时,总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意,像是在估量什么,那绝不是一个小捕快该有的眼神。
“柳溪镇的捕快……”周鹤年冷笑一声,手指敲着桌面,“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总觉得,这陈京像是藏在水面下的石头,你只看到露出的一小点,却不知道水下埋着多大的块头。
他查不出更深的底细,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模模糊糊,抓不住重点。
但不管怎样,这陈京挡了他的路。
周鹤年眼神沉了沉,管他以前是哪的捕快,到了青崖镇,就得守他的规矩。
不过周鹤年并不担心。青崖镇是他的地盘,就像一张织了多年的网,网眼密密麻麻,遍布镇子的每一个角落。
陈京和林渔不过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两条鱼,就算再能蹦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动弹不得,就像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货”一样,有的是酷刑让他们开口。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牵线坊升起的炊烟。
牵线坊坐落在镇子的东南角,四周围着高高的土墙,
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到了夏天,紫色的花朵开得热热闹闹,掩盖了墙内的罪恶。
那里名义上是个绣坊,里面的绣娘们每天坐在窗前飞针走线,绣出的龙凤呈祥图栩栩如生,远销到京城。
实际上却是他关押重要“货物”的地方,绣坊后院的地窖深不见底,
阶梯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走在上面稍不留意就会摔下去。
地窖里常年备着各种刑具,烙铁烧得通红,鞭子上打着倒刺,
还有用来夹手指的夹棍,每一样都沾着干涸的血迹。
最里面那间密室,墙壁上还挂着去年没处理干净的人皮,像一张破旧的纸一样随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