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这边追!她跑不远!”身后传来粗哑的吼声,混着刀鞘撞在树上的闷响。
林渔咬着牙拐进一条更窄的岔路,这里的灌木丛密得能刮破皮肉,
她刻意压低身子,任由枝桠划过脸颊和胳膊,火辣辣的疼里反而透着股清醒——
疼能让人不犯困,更能让人跑得更快。
糖豆忽然从她脚边窜出去,对着斜后方的黑影猛吠。
林渔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追兵抄了近路,手里的长刀正朝着她后心挥来。
她猛地矮身,拽着黄狗往旁边一滚,刀锋擦着她的头皮劈在树干上,震落一片碎叶。
“小贱人!还敢躲!”那追兵骂着转身,林渔却已摸出布包里的黑色药粉,趁他俯身的瞬间扬了过去。
“啊——我的眼!”男人惨叫着捂住脸,手里的刀“哐当”落地。
林渔没敢恋战,拽起黄狗就往前冲,耳后传来对方气急败坏的咒骂,却没再听见脚步声——药粉起效了。
可麻烦还没完。另两个追兵很快追了上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林渔瞥见前方一道陡坡,坡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老藤,正是通往断崖的路。
她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火把,心一横,抓着一根最粗的藤蔓就往下滑。
藤蔓勒得手心生疼,碎石不断从脚边滚落。
她听见上方传来追兵的喊叫:“她在下面!快追!”
林渔咬紧牙关,借着藤蔓的弹性往下荡,忽然脚下一空,
整个人重重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肋骨像是要断了似的,疼得她差点松开手。
黄狗从上方跳下来,落在她脚边的石缝里,前腿一软差点跪下,却还是冲着上面狂吠。
林渔喘着气摸了摸它的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个仅容一人的凹洞。
她眼睛一亮,拽着藤蔓荡过去,将黄狗先塞进洞里,
自己再缩身挤进去,刚用藤蔓遮住洞口,就见两个追兵举着火把出现在陡坡上。
“人呢?”其中一个问。另一个往断崖下看了眼,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骂道:
“肯定掉下去摔死了!这丫头片子,不知死活!”
火把的光在洞口晃了晃,林渔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紧紧抱着黄狗,指尖抠进岩石的缝隙里,
直到火把的光渐渐远去,脚步声消失在林间,才敢松开紧绷的身子,瘫在洞里大口喘气。
洞外的天色慢慢亮了,晨曦透过藤蔓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沾满泥污和血痕的脸上。
林渔低头看了看手心被藤蔓勒出的红痕,又摸了摸胳膊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疼吗?当然疼。怕吗?刚才躲在洞里时,腿肚子都在抖。
可比起刚才的逃跑的心跳,这点疼和怕,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从洞里爬出来,拍了拍糖豆的背,指了指山神庙的方向。
阳光越发明媚,照亮了前路的草木,也照亮了她眼底那点不肯认输的光。
陈京跑到山神庙时,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
庙门早就塌了一半,神像被风雨蚀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
陈京刚喘匀气,就听见庙后传来黄狗的低吠,
他心里一喜,提着刀绕过去,果然见林渔正蹲在一棵老槐树下,给糖豆包扎前腿。
那狗的腿上划了道深口子,血把毛都染红了,却硬是没哼一声,见了陈京,还摇了摇尾巴。
林渔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比划道:“你没事?”
“托你的福,捡了把刀。”
陈京扬了扬手里的刀,目光落在她胳膊上——她的袖子被划开一道长口子,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你受伤了?”
林渔低头看了眼,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给糖豆缠布条:“小伤,被树枝刮的。”
她指了指西边的方向,比划道,“我把他们引到断崖边,趁他们绕路,从石壁上的藤蔓爬下来的。有两个笨的,掉沟里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陈京看见她裤腿上的泥污和划痕,就知道那“爬下来”绝不是易事。
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林渔塞给他的草药——方才在洞里,她特意分了些让他带在身上。“我帮你处理下。”
林渔没拒绝,任由他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陈京的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轻,怕弄疼了她。
晨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点暖意。乱葬岗的阴森、追兵的凶狠,仿佛都被这缕光冲淡了些。
山神庙的梁柱上积着厚厚的尘灰,几缕晨光从屋顶的破洞斜斜坠下,在供桌前投出一片晃动的光斑。
林渔靠着老槐树坐下,糖豆蜷在她脚边,伤口包扎好的前腿搭在她的鞋面上,呼吸渐渐平稳。
陈京蹲在她对面,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条细细缠绕她胳膊上的伤口,
动作依旧带着生涩的小心,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会像被烫到似的轻轻一颤。
“嘶——”林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疼,
是陈京不小心碰歪了草药,带着清苦气息的药汁顺着伤口流进衣袖,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陈京立刻停了手,抬头时眼里带着明显的慌张:“弄疼你了?”
林渔摇摇头,抬手比划了两下,示意他继续。
她看着陈京重新将布条缠紧,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一道很深的旧疤,
像是被利器划开的,边缘已经泛白,显然有些年头了。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乱葬岗,这人拽着她往安全地方跑时,手腕翻转间露出的这道疤,
当时只当是寻常江湖人身上的印记,此刻在晨光里细看,倒觉得藏着些不寻常的故事。
风从庙门的破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神像的基座。
那神像半边脸已经塌了,露出里面朽坏的木骨,却依旧保持着垂眸俯瞰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两个满身伤痕的人。
林渔望着神像残缺的眉眼,忽然想起方才在山路上闪过的疑问,趁着陈京打结的空档,抬手在他面前比划起来:
“我们跟顾云锦又没见过面,无冤无仇的,他们追杀我们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