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有所图,她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便是那篓子草药,可他从未瞧过一眼。
再说他这般身手,若真要抢什么,她也根本拦不住。
思来想去,只当是他心善,见她孤苦才多照拂几分,便也把这份暖意悄悄收进了心里。
“先回去。”他终是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腕往屋里走,“雨大了,别淋病了。”
林渔没有再追问,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雨水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衣衫,却奇异地驱散了方才的焦灼。
陈京的手心很暖,即使隔着湿冷的布料,也能感觉到那份沉稳的力道。
快到时,糖豆的吠声从里面传来,带着雀跃的意味。
张老伯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正举着油灯站在门口张望,昏黄的光晕透过雨幕洒出来,像个温暖的小月亮。
“可算回来了!”张老伯见他们浑身湿透,连忙往屋里让,“我炖了姜汤,快进来暖暖!”
窑洞不大,却收拾得干净。
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热气,姜的辛辣混着柴火的暖意,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屋内的油灯芯爆出一点火星,将墙上两人的影子晃得颤了颤。
灶膛里的柴火正烧得旺,噼啪声混着锅里姜汤翻滚的咕嘟声,倒让这狭小的空间添了几分烟火气。
林渔抱着换洗衣物往别的房间走去时,布帘扫过门框上挂着的干草药,带起一阵清苦的香,
陈京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头看向蹲在灶前添柴的张老伯。
“张老伯,青崖镇的少女失踪案,你可有耳闻?”他的声音压得低,目光却扫过门口——
那里挂着的粗布门帘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外面墨色的雨幕,仿佛随时会有黑影从那片浓黑里钻进来。
张老伯往灶膛里塞了根松木柴,火星子猛地窜起来,映得他满脸沟壑愈发清晰。
他咳了两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烟油:“这件事情在镇上都传开了,我哪里会不知道。”
松木柴在火里蜷成焦黑的卷,他用拨火棍捅了捅,
“这些少女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由官府怎么搜山下海寻找,始终不见人影,弄的镇上的百姓都人心惶惶的。”
陈京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目光落在灶台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上。
碗沿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渣,是早上林渔给他熬药时剩下的。“最早的案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约莫是一年前吧。”张老伯眯起眼,像是在回忆,
“头一个丢的是王家村的二丫头,才十四岁,去镇上给她娘抓药,就再也没回来。
她爹疯了似的找了半个月,最后只在黑风岭的山涧里捡到只她常戴的银镯子,镯子上还沾着血呢。”
他往灶里啐了口烟袋锅的灰,
“那之后就没安生过,隔三差五就听说哪个村的姑娘不见了,
最近一次是上礼拜,听说青崖镇布庄老板的女儿,光天化日在自家铺子里就没了,门窗都好好的,就跟被鬼勾了魂似的。”
隔间里传来木盆倒水的哗啦声,陈京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官府就没查出点什么?”
“查?官府那帮人除了会收税,还会干啥?”
张老伯的声音里带着愤懑,手里的拨火棍在地上磕出闷响,
“上次县太爷带着衙役来黑风岭搜山,连乱葬岗都翻遍了,结果呢?
倒是把李寡妇家的鸡给惊飞了两只,连个贼影都没见着。后来就传出话来,说是山里有精怪,专勾年轻姑娘的魂,
吓得各村的丫头都不敢出门,连赶集都得家里男人跟着。”
陈京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摸出怀里的荷包,摩挲着磨得发亮的纹路——这荷包是当年妹妹亲手给他刻的,上面还留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精怪之说,终究是无稽之谈。”他沉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精怪,多半是人在作祟。”
“可不是嘛。”张老伯叹了口气,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灯芯往上跳了跳,照亮了他鬓角的白发,
“可除了精怪,谁能把大活人凭空弄没了?上个月有户人家怕女儿出事,
特意请了两个镖师守着,结果第二天一早,镖师被捆在柴房里,嘴里塞着布,那姑娘还是没了。
门窗都从里面锁着,墙头上连个脚印都没有,你说邪门不邪门?”
陈京瞥了眼门外布帘,又问:“这些失踪的少女,可有什么特征?”
“特征?”张老伯愣了愣,随即用拨火棍在地上画了个圈,
“大多是十二岁到十七岁之间的,而且稍微有点姿色的都不见了,倒是长得普通的安然无恙。”
他往门口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
“都传闻啊,是被什么采花贼抓走了,可官府查了这么久,连个像样的线索都没有。
前阵子倒是抓了个游方道士,说他懂什么迷魂术,打了一顿后也没审出啥,最后还是放了。”
灶台上的姜汤溢出来一点,落在滚烫的灶面上,发出刺啦的声响,冒起一阵白汽。
陈京起身去掀锅盖,湿热的姜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肋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往里扎。
“这些姑娘失踪前,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陌生人?”
“这倒没听说。”张老伯摇着头,
“有的是在自家院子里晾衣裳没的,有的是跟着爹娘去赶集时走散的,还有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寒意,
“是在夜里睡熟了,被人从床上悄没声地带走的。
有户人家说,半夜听见院里有笛声,细细软软的,听着就像勾人的魂儿,等第二天醒了,女儿的床就空了。”
陈京舀姜汤的手顿了顿。
他将两碗姜汤放在灶台上,推了一碗给张老伯:
“您老在黑风岭住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比如……外地来的客商,或者行踪诡秘的江湖人?”
张老伯端起姜汤喝了一大口,辣得直咂嘴:“外地客商倒是常来,大多是来收山货的。但要说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