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没想到顾府的人并没有那么好骗,去而复返,
为首的人厉声喝道,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眼看就要劈过来。
林渔猛地翻滚躲开,刀锋擦着她的肩头劈在石头上,迸出一串火星,碎石溅得她脸颊生疼。
她顾不上掌心的伤,拽断脚踝上的藤蔓,起身时瞥见侧面是道丈余深的陡坡,
坡下长满了带刺的荆棘,黑黢黢的像张巨兽的嘴。
身后的人已追至近前,伸手就要抓她的后领——林渔心一横,借着冲力纵身跃下陡坡。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风声在耳边炸开,身体不断撞在凸起的岩石上,钝痛从四肢百骸涌来。
不知滚了多久,她重重摔进荆棘丛里,尖刺狠狠扎进皮肉,斗篷被勾得支离破碎,后背火辣辣地疼。
“在下面!”坡上响起呼喊,有人正探身往下看。
林渔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拨开荆棘往前爬,血珠顺着指尖滴在枯叶上,洇出点点暗红。
刚爬出没几步,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窸窣声,竟是有人跟着跳了下来。
她转身躲到块巨石后,摸出腰间的银匕紧紧攥住。
那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正是方才被她用碎石打中的随从,此刻脸上带着血痕,眼神凶狠如狼。
“小丫头片子,看你往哪跑!”他说着就扑了过来。
林渔矮身避开,银匕直刺对方小腹,却被他用手臂挡开。
刀刃划破衣袖,带出道血痕,那人吃痛怒吼,反手一掌拍在她肩头。
林渔被打得气血翻涌,踉跄着后退,撞在巨石上,喉头涌上腥甜。
就在这时,坡上传来周鹤年人马的呼喊:“在这边!搜!”
那随从脸色一变,显然不想和周府的人撞上,恶狠狠地瞪了林渔一眼,转身往密林深处跑了。
林渔扶着巨石喘息,刚想松口气,却见几道火把的光正顺着坡底往这边移动,周鹤年的人竟也追了下来。
她望着眼前交错的荆棘与怪石,后背的伤口被冷汗浸得更疼,
忽然看见石缝里藏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洞,像是被水流冲刷出的暗道。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阴影。
林渔不再犹豫,蜷起身子钻进窄洞,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她摸索着往前爬,石壁不时擦过伤口,疼得她几乎要哭出来,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忽然透出微光,竟是洞的另一端出口。
她刚要加快速度,却听见洞口传来说话声——
竟是顾府和周府的人撞上了,正隔着洞口的矮树丛对骂,隐约还能听见刀剑相击的脆响。
林渔屏住呼吸,贴着石壁缩成一团,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怒骂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像场混乱的噩梦。
夜露顺着洞顶的缝隙滴落,砸在她手背上,和冷汗混在一起,凉得刺骨。
直到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只剩下几声零星的呻吟,林渔才敢探头往外看。
月光下,几具尸体倒在血泊里,顾府和周府的人显然两败俱伤,剩下的人已不知去向。
她从洞里爬出来,踉跄着站稳,望着满地狼藉,忽然一阵眩晕。
肩头的掌印已泛出青紫,后背的伤口黏住了破碎的衣衫,每动一下都像要撕裂。
可她不敢停,只能扶着岩壁,一步一晃地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她沾满血污的脸上。
林渔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忽然笑了笑,带着血腥味的风掠过唇角,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坚韧。
破庙的香案积着厚厚的灰,唯一的窗棂糊着破纸,被晨风吹得哗哗作响。
陈京扶着刘瞎子刚跨进门槛,就见阿风正背对着门,一拳砸在斑驳的墙面上,指节渗出血来。
“阿风!”陈京低喝一声,左臂的伤口被动作扯得生疼,他却顾不上疼,“我妹妹呢?”
阿风猛地回头,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陈大哥!姑娘她……她被顾府的人带走了!”
刘瞎子踉跄着扶住香案,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顾云锦?他要抓阿渔做什么?”
“不是抓!”阿风急得跺脚,额角的纱布又洇出红,
“是姑娘自己跟他们走的!她说……她说要保我和张老伯安全。可我后来才想明白,她根本是想引开所有人!
她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那眼神根本不像个孩子,像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脱身!”
陈京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瞬间沉到了底。
他想起林渔平日里看似柔弱,却总能在危急关头想出法子;
想起她藏在袖中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想起她偶尔望着远方时那抹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糊涂!”陈京一拳砸在香案上,供桌摇晃着发出吱呀声,香灰簌簌落下,
“顾云锦那个人,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比周鹤年还难对付!他惦记的从来不是那批货,是……”
他猛地顿住,却没说下去,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瞎子重重叹了口气:“那小子城府深似海,阿渔落在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周鹤年那边刚被我们搅了局,
此刻定是恨透了阿渔,顾云锦若想拿她做筹码,有的是手段。”
“我去找她!”陈京转身就往外冲,左臂的伤口崩裂,血顺着袖口往下淌,滴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等等!”刘瞎子叫住他,“你知道顾云锦的宅院在哪?城西那么大,盲目去找只会打草惊蛇。”
他摸出怀里个皱巴巴的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张手绘的简易地图,
“这是早年我偷偷画的,顾府的大致位置在这儿,但他家护院众多,机关重重,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陈京抓过地图,指腹抚过那片标记着“顾府”的区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晨光从破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