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立刻接话:“我们分两队,一队跟着顾公子,一队跟我往东边搜,周鹤年,你带你的人走西边,谁先找到人,先出声示警。”
他说这话时没看周鹤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周鹤年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若敢耍花样,我定不饶你。”
话虽如此,却挥手让手下灭了一半火把,只留三支照明。
雨还在下,火把的光在密林中摇摇晃晃。三方人马各怀心思,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挪动。
脚下的落叶被雨水泡得发涨,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声响,偶尔有夜鸟被惊起,扑棱棱地撞进更深的黑暗里。
陈京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火把举得很高,照亮身前几步远的路。
他心里盘算着,等找到林渔,绝不能再让周鹤年和顾云锦靠近她半分,但眼下,却只能暂时放下恩怨——
至少在走出这林子之前,他们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顾云锦的脚步很快,眼神在林间扫来扫去,生怕错过任何痕迹。
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周鹤年,见对方只是专心找人,暂时松了口气,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周鹤年的视线则总在树干和草丛间逡巡,他在找那物件可能留下的线索,心里却也忍不住想,
那丫头最好别出事,否则……他攥紧了手里的短刀,刀身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风穿过枝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这场因恩怨而起的搜寻,才刚刚开始。
雨丝斜斜地打在周鹤年的侧脸,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他心头陡然窜起的火气。
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手下猫着腰凑近,蓑衣下摆扫过周鹤年的靴筒,带起一串泥水点子。
他把嘴贴在周鹤年耳边,声音压得比风声还低,几句话说完,
周鹤年握着短刀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咔”地响了一声。
他猛地转头瞪向那手下,火把的光恰好晃过他的脸,能看见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方才还带着戾气的眼神此刻像淬了毒的冰锥,扫过周围摇曳的树影——
陈京和顾云锦的火把已经钻进密林深处,光晕被枝叶切碎,只剩下隐约的晃动。
风卷着雨珠打在树叶上,“哗啦啦”的声响正好掩住他喉咙里滚出的怒骂:
“怎么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我让你们抓她,是抓活的带回府里,谁让你们把人扔进乱葬岗那地牢?!”
手下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慌忙低下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却不敢抬手擦:
“小的们……小的们一开始真不知道她就是爷要找的人啊。”
他声音发颤,偷瞟了眼周鹤年紧绷的下颌线,
“那丫头被我们堵在山坳里时,只说自己叫阿渔,要不是今夜搜山动静闹得大,兄弟们对着画像一对,才惊觉……才惊觉她就是林渔啊。”
周鹤年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塞了团湿棉絮,又闷又沉。
他下意识往密林深处瞥了眼,陈京和顾云锦的火把已经只剩两个模糊的光点,心里稍稍松了些——
幸好没被他们听见。
可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又被更深的焦躁攥紧:乱葬岗的地牢是什么地方?
那是他用来关押不听话的“货”的,阴暗潮湿不说,周围还堆着没人收的尸骨,寻常姑娘进去怕是吓也吓死了。
更何况是林渔。
周鹤年的眉峰拧成个疙瘩,脑子里猛地闪过那丫头砸毁青楼时的狠劲——
当时她手里握着半截断簪,眼里的光比刀还利,硬是凭着一股子疯劲冲出了重围。
如今把她扔进那地牢,跟把炸药包塞进柴房有什么区别?
万一她真急了眼,把地牢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捅出去,或是干脆毁了他藏在那里的账本……
“该死!”他低骂一声,脚在泥地里碾了碾,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自己冒着瓢泼大雨在这鬼林子里瞎转悠,没想到正主早被手下人拎进了另一个狼窝,这叫什么事?
“趁现在没人发现,”周鹤年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急切,
“立刻带人去地牢,把她转移到后山废宅,看紧了,一根头发都不许少!”
他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补了句,“要是让她再闹出半点动静,你们就自己去填乱葬岗的坑!”
“是!是!”手下连忙应着,转身就想走,却被周鹤年一把拉住。
“等等。”周鹤年的目光扫过密林深处,陈京他们的火把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雨还在下,风穿过树干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窥探。
他心里盘算着:现在走,怕陈京起疑;留下,林渔那边又实在放心不下。
左右为难间,只觉得这雨下得格外碍眼,打在脸上都带着疼。
“去两个人转移,剩下的跟我留在这。”
周鹤年咬了咬牙,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继续搜,动静做足了,别让他们看出破绽。”
手下领命匆匆离去,脚步声很快被风雨吞没。
周鹤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暗骂了句“废物”,又抬头看向密林深处——
那里黑得像个无底洞,火把的光晕在里面明明灭灭,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他握着短刀的手又紧了紧,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雨珠顺着蓑衣的边缘往下淌,滴在脚边的水洼里,荡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就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风裹着雨丝钻进领口,周鹤年打了个寒噤,猛地回过神来。
他扬手将火把往身后的手下递了递,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出的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接着找!”
几个手下连忙应着,举着火把在附近的树丛里扒拉,
枯枝败叶被雨水泡得发胀,踩上去发出“噗嗤”的闷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鹤年却没心思管这些,目光时不时瞟向乱葬岗的方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他想起地牢那道厚重的铁门,上次去查时,
还听见里面传来姑娘们压抑的啜泣,混着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阴森得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