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时,林渔手里还攥着那枚银锁,暖手宝揣在怀里,枣泥糕的甜意还在舌尖没散。
苏瑶走在她身边,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想教她画什么花,秦霜偶尔插句话,提醒她们注意脚下的石阶。
林渔听着,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踏实——没有颠沛流离,没有饥寒交迫,只有身边人的疼爱和安稳的时光。
快到正屋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西廊的红梅,阳光洒在花瓣上,艳得晃眼。
她轻轻摸了摸怀里的银锁,心里悄悄打定主意:
往后不管遇到什么,她都要好好守着这份温暖,替原主好好活着,也替自己,在这侯府里,活出真正的“苏念”来。
秦霜见她停下,回头问:“怎么了?可是还有事?”
林渔摇摇头,笑着跟上:“没事,就是觉得今天的梅花真好看。”
说着,她握紧了老夫人的手,脚步比来时更稳了些——
她知道,属于“苏念”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回到正屋,丫鬟早已将林渔的房间收拾妥当,窗台上摆着方才折的红梅,艳红的花瓣映着窗纸,添了几分鲜活。
苏瑶一进门就直奔桌边,把画谱和装着颜料的木盒摆开,招手让林渔过来:
“你看,这是石青和朱砂,画梅花的花瓣正好用这个色,我教你调墨好不好?”
林渔走过去,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颜料,指尖轻轻碰了碰瓷碟里的朱砂,红色沾在指腹,像抹了点胭脂。
她还没说话,就见老夫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笑着说:
“你们玩你们的,我在这儿陪着,也看看我们念儿的手巧不巧。”
秦霜则去了外间,叮嘱丫鬟把下午要喝的菊花茶泡上,又让人把林渔的冬衣取来,仔细检查了领口的针脚。
苏瑶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点淡墨,在宣纸上轻轻勾出梅枝的轮廓:
“你看,梅枝要画得有弯有直,才显得有劲儿。”
林渔学着她的样子,握住笔时手却有些发颤,墨线画得歪歪扭扭。
苏瑶见状,凑过来从身后轻轻扶住她的手:“别紧张,手腕放松些,跟着我的力道走。”
温热的气息落在林渔耳边,她慢慢放松手腕,跟着苏瑶的动作,终于画出一道还算流畅的墨线。
老夫人在一旁看得笑出声:“不错不错,第一次画就能这样,比瑶儿当初强多了。”
苏瑶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外祖母偏心!我当初画坏了三张纸呢!”逗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林渔握着笔的手,也渐渐不抖了。
画到一半,秦霜端着菊花茶进来,给每人递了一杯:“歇会儿再画,喝口茶润润喉。”
林渔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菊花的清香。
她看着眼前说说笑笑的三人,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偷来的”不安,正被一点点暖意熨平——
或许她不必总纠结于过去,不必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好,只要她用心对待身边的人,只要她好好活着,这份温暖就不算辜负。
喝完茶,林渔主动拿起笔,学着苏瑶的样子调起了朱砂:
“表姐,我再试试画花瓣好不好?”苏瑶立刻点头:“好啊!我教你染颜色,要从花瓣边缘往中间染,才显得有层次。”
老夫人和秦霜坐在一旁看着,偶尔说句鼓励的话,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宣纸上,落在几人的笑脸上,暖得让人不想挪开眼。
林渔低头看着笔尖的朱砂,慢慢落在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梅花。
她忽然明白,不管她从前是谁,此刻她是苏念,是被老夫人和秦霜疼爱的孩子,是苏瑶的妹妹。
往后的日子,她要做的不是沉浸在愧疚里,而是握紧这份温暖,把往后的每一天,都过成值得的模样。
宣纸上的红梅渐渐有了模样,虽不如苏瑶画得灵动,却也多了几分稚拙的可爱。
林渔放下笔时,指尖沾了些朱砂,像落了点胭脂。苏瑶凑过来端详片刻,笑着拍手:
“比我第一次画得好多了!等干透了,咱们找个木框装起来,挂在你屋里好不好?”
林渔点头应着,刚要去擦手,秦霜已递过温热的帕子:
“慢些擦,别蹭到衣服上。”她接过帕子,指尖碰到秦霜的手,仍是熟悉的暖意。
老夫人这时也走过来,看着画纸上的梅花,眼神柔得像化了的糖:
“咱们念儿有天赋,往后多练练,定能画出好画。”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说管家来请示认亲宴的筹备事宜。
秦霜听了,对林渔道:“认亲宴的日子定在腊月十八,到时候会请些亲近的亲友,你要是有想添置的东西,或是想穿的衣裳样式,尽管跟我说。”
林渔心里一动,想起自己从前连件像样的新衣都没有,如今却有人为她的宴饮操心,眼眶又悄悄热了。
她轻声道:“舅母安排就好,我没什么要求。”
秦霜却摇头,拉着她的手坐在桌边:
“怎么能没要求?女孩子家的认亲宴,得漂漂亮亮的。明天我让针线房把花样送来,你挑喜欢的,绣在袄裙上好不好?”
苏瑶也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我知道有匹粉紫色的云锦,绣上缠枝莲可好看了!妹妹你肯定喜欢!”
林渔被她们围着,听着絮絮的叮嘱,心里的暖意像泡开的茶,一点点漫开来。
她忽然觉得,认亲宴不再是让她不安的“身份验证”,反倒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那是她真正被接纳、被认可的日子。
待管家请示完离开,日头已偏西。
秦霜看了看天色,对老夫人说:“母亲,该传晚膳了,念儿今天玩了一天,想必也饿了。”
老夫人点头,几人刚要起身,林渔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了里屋,片刻后拿着那枚银锁出来,轻声说:
“外祖母,我想现在就把银锁戴上。”
老夫人笑着应好,亲自从丫鬟手里接过红绳,仔细给她系在颈间。
银锁贴着心口,凉丝丝的,却让林渔觉得格外安稳。
她摸了摸胸前的银锁,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人,嘴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谢谢外祖母,谢谢舅母,还有表姐。”
晚膳时,桌上摆着林渔爱吃的清蒸鱼和栗子鸡,秦霜还特意让厨房做了甜汤。
林渔小口吃着,听着老夫人和秦霜说着家常,看着苏瑶偶尔夹给她的菜,忽然觉得,所谓的家,大抵就是这样——
有暖饭,有亲人,有说不完的闲话,还有藏在细节里的疼爱。
她悄悄在心里对自己说:林渔已经是过去式了,从戴上这枚银锁开始,她就是苏念,是侯府的姑娘,是被人疼爱的孩子。
往后的日子,她要好好吃饭,好好学画,好好陪着身边的人,把这份迟来的温暖,好好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