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统领躬身应下,刚要退下,却被新帝叫住:
“另外,告诉暗卫,家宴上若有外人窥探,不必惊动,只把人记下就行。
侯府这些年护着苏阮的秘密,如今既肯办家宴,便是有了接纳那姑娘的心思,咱们不能搅了他们的局。”
而文华殿内,几位老臣还在为家宴的事争论。
户部尚书忧心忡忡地敲着桌案:
“陛下至今没表态,可家宴一办,那姑娘的身份就算是半公开了!若是有人借着‘公主’的名头生事,咱们该如何应对?”
旁边的太傅却捻着胡须摇头:
“侯府行事向来稳妥,既敢办家宴,定是有了周全的打算。
咱们此刻不必急着动作,先看看家宴的动静,再禀明陛下不迟——
毕竟,那姑娘是先皇遗孤,陛下总得给她一个体面的名分,只是这名分何时给、给什么样的,还得看陛下的心思。”
众人听了,都沉默下来。谁都清楚,这场看似普通的家宴,实则牵动着朝堂的神经——
若新帝承认苏念的公主身份,便是认下了先皇的血脉;若不认,又恐落得“薄待宗室”的话柄。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内务府的太监就捧着锦盒,恭敬地站在侯府门前。
守门的管家接过锦盒,心里清楚这是宫里的“示好”,连忙让人禀报秦霜。
而暗处,几位暗卫早已隐在侯府周围的树影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来往的人群,默默护着这场家宴的安稳——
朝堂的心思,终究还是化作了一份不动声色的关注,落在了侯府那扇朱漆大门之后。
侯府正厅的宴席刚摆开,朱漆门外就暗潮涌动。
树影里,两名身着便服的暗卫屏息凝神,目光掠过往来的丫鬟,落在正厅敞开的窗棂上——
他们是新帝派来的人,只负责记录家宴动静,不许惊扰任何人。
而侯府外墙外,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公子小姐正借着买街边糖画的由头,频频往府内张望,
连尚书府的赵婉儿都来了,手里捏着帕子,时不时踮脚想看清正厅的方向。
正厅内,苏念跟着老夫人入座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树影晃了晃,心里微微一紧,却被秦霜悄悄握了握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紫檀木长桌上,青瓷碗碟里的菜肴冒着热气,中间那道松鼠鳜鱼,
是秦霜特意按苏阮从前的喜好做的,酸甜的香气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的几分紧张。
“这就是念儿吧?”坐在主位旁的张老夫人率先开口,拉过苏念的手细细打量,
“眉眼跟阿阮年轻时一模一样,当年阿阮在宫宴上弹琵琶,满殿的人都看呆了呢。”
这话刚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暗卫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却见是个探头探脑的小厮,被侯府侍卫轻声呵斥几句,便灰溜溜地走了。
苏念捏着衣角,小声应着张老夫人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想着:
外面还有多少人在看?宫里派来的人,又在记录什么?
秦霜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夹了块软糕放进她碗里:
“这糕是厨房新做的,放了蜂蜜,你尝尝。”
说着,她提高了些声音,“今日家宴都是自家人,咱们只说家常,不管外面的事。”
席间,李伯父提起苏阮当年的才学,笑着问:
“念儿会不会弹琴?阿阮当年有把‘流泉’琴,如今还在吗?”
苏念刚想摇头,老夫人就笑着解围:“念儿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学,往后让瑶儿陪着她,慢慢学就是。”
这话落在窗外暗卫耳里,他们默默记下“未学琴”三字,指尖在绢帛上轻轻划动。
忽然,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说内务府的太监到了,要送赏赐。秦霜心里一凛,却还是笑着道:“请进来吧。”
太监捧着锦盒走进正厅,目光飞快扫过苏念,又迅速低下头,恭敬地说:
“陛下听说侯府办家宴,特赏玉饰一套,给府里女眷添喜。”
暗卫在暗处看着,见太监没有多言,只放下锦盒就走,才悄悄松了口气。
宴席过半,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几个百姓想借着送菜的由头靠近侯府,被侍卫拦了下来。
赵婉儿在墙外听得真切,心里又急又好奇,拉着丫鬟的手问:
“里面怎么样了?那位苏念姑娘说话声音好听吗?”丫鬟摇摇头,只说隐约听到笑声,别的什么都听不清。
正厅内,苏念已渐渐放松下来。王老夫人把一枚暖玉坠塞到她手里:
“这玉能安神,你戴着。往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跟我们说,咱们虽比不上宫里,却也能给你撑场子。”
苏念接过玉坠,指尖触到温热的玉面,忽然觉得,不管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身边这些人的暖意,才是最真切的。
宴席散时,暗卫默默收起记录的绢帛,悄无声息地退走,准备回宫复命。
而侯府外,赵婉儿和其他看热闹的人还没走,仍在议论着刚才内务府送赏赐的事,猜测宫里对苏念的态度。
苏念站在门口送别长辈,看着夕阳下渐渐散去的人群,又摸了摸胸前的银锁和手里的玉坠,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不管朝廷和外人怎么看,她有了真正的家人,有了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这就够了。
送走最后一位长辈,秦霜转身扶住苏念的胳膊,指尖还带着方才握过暖炉的温度:“外面风大,咱们回屋吧。”
苏念点点头,目光掠过院角那棵还挂着残叶的老槐树——
方才暗卫藏身的树影已空无一人,只余晚风卷着几片落叶,轻轻擦过朱漆门框。
秦霜指尖还沾着暖炉的余温,轻轻拍了拍林渔的手背,眼底满是笑意:
“今日家宴你表现得真好,我原还担心你会怯场,没成想你应对得这样稳。
只是接下来的认亲宴,场面要比今日隆重得多,到时候你若觉得累了、或是有哪里不自在,千万别憋着,只管跟我或老夫人说。”
林渔垂眸攥了攥衣角,指尖蹭过衣料上的暗纹,声音轻得像晚风拂叶:“认亲宴……会来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