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年冬天,她加班到深夜,父亲冒着寒风来接她。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父亲手里提着给她买的热乎烤红薯,说“知道你肯定没吃晚饭”。
那时她还抱怨红薯太烫,现在却恨不得能再闻闻那股甜香,再听父亲说一句唠叨的话。
“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出事了?”林渔抱着胳膊,指尖冰凉。
她仿佛能看到母亲在菜市场买菜时,听到别人说起“失踪”“意外”,就会猛地攥紧手里的菜篮子,脸色发白;
能看到父亲在工作的公司里,别人不经意问起“你女儿最近怎么样”,他会强笑着转移话题,转身却在茶水间偷偷抹眼睛。
他们肯定不敢让亲戚朋友多提她,怕触碰到彼此心里的痛,却又在每个无人的夜里,
一遍遍回忆她从小到大的样子,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亭亭玉立的姑娘。
她甚至能想象到,家里的冰箱里,或许还放着她没喝完的酸奶;
衣柜里,那件她没来得及穿的新裙子,还挂在原来的位置;
书桌上,她没写完的笔记本,还摊开在最后一页——爸妈肯定舍不得动她的东西,总觉得她只是出了趟远门,
总有一天会回来,会像从前一样,抱着酸奶走进客厅,会笑着说“妈,我的裙子洗了吗”。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林渔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
她忽然觉得,之前的纠结都显得那么可笑——侯府的温暖再珍贵,也抵不过父母在现代的牵挂。
她必须回去,哪怕要付出再多代价,哪怕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她也得找到回去的路。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目光落在院中的那棵桂树上。
白天瑶儿说,这棵树已经有几十年的树龄了,见证了侯府的好多事。
可它再老,也见证不了她对父母的思念。
林渔深吸一口气,心里悄悄做了个决定:
等过了认亲宴,她就想办法打听穿越回去的线索,不管是找奇人异士,还是找什么特殊的物件,她都要试试。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林渔却觉得心里多了几分坚定。
她关上窗户,回到床榻边,重新躺下。
虽然还是没有头绪,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一想到父母还在等着她,还在不放弃地寻找她,她就觉得,这漫漫长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说:“爸,妈,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天快亮时,林渔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竟真的回了现代的家。
她推开门,就看见母亲在厨房擦灶台,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母亲的发梢,还能看见几缕新添的白发。
她跑过去抱住母亲,哽咽着说“妈我回来了”,
母亲却只是笑着回头,手里还拿着她爱吃的草莓,说“知道你要回来,特意给你留的”。
可还没等她接过草莓,梦就碎了——窗外传来丫鬟轻手轻脚打扫庭院的声音,混着几声清脆的鸟鸣,提醒她这终究是侯府的清晨。
林渔睁开眼,眼角还带着泪痕,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依旧是柔软的锦缎,却没有家里纯棉床单的暖意。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脑子里又浮现出父亲的样子。
上次视频时,父亲说他的老花镜度数又涨了,看文件总觉得模糊,她还说等发了工资就给父亲买副新的。
可现在,她连一句“爸,注意眼睛”都传不回去。
“姑娘,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三小姐让人来说,等您洗漱好,就去前厅用早膳,吃完咱们就去桂花园。”
林渔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铜镜里映出的是“林念”的脸,眉清目秀,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可这张脸再好看,也不是她自己。
她抬手摸了摸镜中人的脸颊,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涩——
爸妈要是看到这张陌生的脸,还能认出她吗?
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的女儿永远回不来了?
洗漱时,丫鬟端来温热的桂花水,说这是瑶儿特意让人准备的,说喝了能清心。
林渔捧着杯子,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细小桂花,忽然想起母亲总在她晨起时泡一杯蜂蜜水,说对肠胃好。
那时她总嫌蜂蜜水太甜,现在却觉得,能喝到母亲泡的水,是多么幸福的事。
到了前厅,老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看到她来,笑着招手:
“念儿来了,快坐,今日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苏瑶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竹篮:“你看,我都准备好了,等吃完咱们就去摇桂花!”
林渔笑着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香软糯,是侯府特有的精致味道。
可她吃着吃着,却想起母亲做的红枣糕,虽然卖相不如桂花糕好看,却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是家的味道。
她强压下心里的思念,努力挤出笑容,和老夫人、苏瑶说着话,可眼神里的恍惚,还是被秦霜看在了眼里。
早膳过后,几人往桂花园走。
路上,秦霜悄悄走在林渔身边,轻声问:
“念儿,你今日好像有心事,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渔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许是昨晚没睡好。”
她不敢说实话,怕秦霜担心,更怕自己一说出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走到桂花园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
那棵老桂树就立在园子中央,枝繁叶茂,满树的桂花像撒了一层金粉。
苏瑶拉着她跑过去,兴奋地说:
“你看,是不是特别好看?咱们快把布铺在树下!”
丫鬟们很快铺好了布,秦霜递过来一根细竹竿:“轻轻摇就好,别太用力。”
林渔接过竹竿,指尖触到冰凉的竹身,心里却忽然想起,父亲教她钓鱼时,也是这样递过来一根鱼竿,说
“轻轻提,别吓跑了鱼”。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竹竿轻轻摇了摇树枝。
桂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金色的雨,落在布上,落在她的发间。
苏瑶笑着拍手:“你看,好多桂花!咱们能做好多桂花糖了!”老夫人也笑着说:“像极了阿阮当年的样子。”